恋爱是美好的!
两个人的恋爱才是恋爱。
大海感觉,每天的空气都是甜的。
星,星星,小星星,有时间就会给他打电话,说不完的话。
云彩、晨曦、下雨、阳光、树叶、昆虫、面条里放的酱,海洋污染,人类的未来,沐浴露和牙膏……
她无所不谈,像远古穿越来的精灵,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那么感兴趣。
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乔晓星。
但大海从不叫这个名字,他觉得,她是他的一切,是整个天空。
周大海在妈妈的帮助下练会了使用电脑盲打字。
他为她写诗,写散文,写心里的思念。
女孩对他的作品不吝赞美,故作的夸张的尖叫……
用大海的话说,已经虚伪到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没有底线。
女孩大笑……
大海很开心,开始尝试着写。
女孩鼓励他,说现在已经帮他做诗集呢,到时候再做文集。
时间,随着星起星落,每天像海水一样,在大海的世界哗哗响着……
突然有一天,家里接到医院的电话,让周大海赶紧去医院,准备做眼角膜移植手术。
大海兴奋的手忙脚乱添麻烦,找出手机给星打电话,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女孩的电话又关机了。
这种情况常有,她去医院就会关机。
……
手术很成功!
等待拆线的时候,大海做了个决定,
他要突然出现在星的面前,然后再紧紧拥抱她!……
大海每天都开心的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又有点急不可耐……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他一点点的、缓缓的、睁开眼睛——
先是灰色,然后晨曦的白,然后其他颜色也出现了,他看到了紧张的、憔悴的爸爸妈妈……
观察期三天,大海怎么急也得等。
第三天,病房里就他自己,乔晓凡来了,居然自己,脸色苍白。
大海有那么一点尴尬。
乔晓凡追锁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在大海终于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
乔晓凡突然号啕大哭!
扔下一本书,哭着跑了出去。
大海把书捡起来,
封面是一张照片——
一片海,天很蓝,远空几只飞翔的海鸥,蓝蓝的天空上,竟然闪着一颗星星……
翻开,第一张是一个照片。
上面是一个有着黑黑大眼睛的长发女孩,她控制着自己的笑,故意向上撅起娇嫩的嘴唇,像似在索吻,
照片上有大海写给星的诗,
-我不求你用一生来忘记我
-只想你认真爱我每一天
-就像海与星的吻
-于夕与夜……
…………
这是一座临海的崖山,没有名字,此时正葱葱郁郁,满目生机。
方觉迟知道,人在这种环境中住久了,必然会受病的。
给景区打扫卫生的50元钱,请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一个山洞,洞口两边的树做了整理,有刨出来的台阶。
人得弯着腰才能钻进去。
方觉迟没有进去,他在洞口做了下来,看打扫卫生的走远了,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他以前不是这样,没有这么大的烟瘾,一周才抽一包,常常想不起。
现在,不大好,他也知道。
“周大海,我知道你在里面。”方觉迟转回头冲里面说:
“我是春城作协的,报社的临时采编,叫方觉迟,有人说你有稿子,我觉得,你应该出来跟我谈谈,或者你要请我进去坐坐。”
做完介绍,方觉迟不再说话,而是坐在洞口向远处望去。
从这里,远远能看到横架数里,蔚为壮观的星海大桥,和右边一小片城区。
还有景区的一小座孤岛,星星点点处,海面上还有几艘游船。
至于人,只能看出来是个人,一个小点,一点点移动着。
倒是好风景,可天天看不腻吗?
方觉迟拿出水喝了两口,然后又掏出一支烟,点上。
就这样,一直坐到黄昏。
中间周大海出来过一次,高高瘦瘦的,蓬头垢面,就站在洞口,毫无顾忌的掏出来,尿了一泼,转身又怕回去了。
看都没看方觉迟,也没说话,好像他是团空气。
天黑之前,方觉迟下山,坐车,回连城的如家酒店。
洗了把脸,拿起手机给乔晓凡打了过去,跟她说了一声没进展。
挂了之后,又给周先生打过去。
“周先生,大海没跟我说话。”
“那你、开春我跟你们报社联系的时候,编辑方觉明说,应该差不多啊。”周志鸿语气中透着责问的意思。
这人,
自己要是不来,连搭理他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方觉明怎么想的,居然答应采编这样的人。
方觉迟叹了口气,说:“周先生,请您先别急,请问,这两年,他都跟谁说过话?”
“没有,从医院出来就不说话了……”
周大海从医院出来就跟傻了一样,回到家没呆两天,留了一张纸条说,我在家就是等死,想出去看看。
他爸妈自己找了三天没找到,无奈之下报了警。
找到人的时候半个月过去了。
当时,周大海蜷在山洞里,正在生吃一只海鸥……
人带回家,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但没过几天,周大海撬开门,又跑了出去,还是那个山洞。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一年,周家再管他,三口人都得折进去。
只能由着他,一周给他送一次吃的用的。
人是好好的,但不说话,有事就是留纸条。
甚至还买过显微镜,他在山洞里居然研究过一段时间昆虫。
“就是,周先生,我们只是采编,他同意配合,我们也是坐记录,如果可以的话,就会把他的故事发表。
周先生,我们不是医生,他这种情况,还得专业人士来处理。”
“别呀、别,方记者……”
“不好意思,我不是记者,就是报社临时用的采编。”
“方采编,能找的都找了,精神科的医生,心理学的什么教授,人家说,得他自己想开了……
我觉得,你们这些写字的,肯定能跟他说上话,那女孩走之前,不还给你们投过稿么……”
“投稿?”
“是呀,要不我怎么联系咱们报社呢,就是因为这,我才联系的编辑方觉明,他不是负责文艺版的嘛。”
“哦,是,你等等,对不起方先生,我这有事,明天再联系你。”
方觉迟把电话挂了,紧紧攥着,暗暗咬牙道:“方觉明!”
这是哥哥方觉明给他找的事。
女孩已经去世三年了,方觉明当上编辑才两年!而周父今年才联系的方觉明。
也就是说,方觉明做上编辑就查了投稿记录,周父联系他的时候,他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然后忽悠自己,说这事都跟两年了,你帮我跑一趟。
也就是说,当时的稿没用,本来也没打算做周大海的采编。
这事忽悠自己,折腾自己!
玩呢!方觉明。
电话打过去,嚎唠一通,人家一句话不说,方觉迟都怀疑他把手机扔一边去了。
等他牢骚完了,方觉明慢条斯理地说:“觉迟,你去都去了,就当旅游哈,在家不出门,给爸妈都吓着了,我一会把那稿子发给你,看能不能用上。”
方觉迟:“我!你、方觉明!”
“好了,哥都不叫,一点没礼貌。记得用钱跟我说啊。”
电话在方觉明的嘿嘿笑声中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