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霍高速没通车的时候,到伊离州就是长途颠簸。
西江国际贸易公司就注册在州府所在地,不过大部分业务人员和管理人员都在霍城。
抵达伊离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赵晓晴已经吐了两次,下车的时候有些站立不稳了。
“你已经体会到了这里的情况,尝过了这里的特色饮食,后面几天可以在酒店里待着了。”江奕并没有给她多少同情心,他并不想让赵晓晴在自己的影响下成为一个女强人。
九十年代的华国变化太快,一个浪花拍过来,说不定就会让赵晓晴成为《平凡的世界》里面那个田晓霞。
赵晓晴身体上输了,嘴巴上可是一直没认输,现在还在硬撑着:“晚了,到都到了,不好好看看就赔本了。”
看来火候还没到,明天让司机再快点儿。
一个长头发的高个子小青年大跨步走了过来。上身穿着坎肩,下身穿的是皮裤,脚踩一双皮靴,一副当地人的打扮。
“好帅气的哈萨克小伙!”赵晓晴不由得赞了一句,就想拿相机拍一下。
韩成斌见多识广,看着来人就嘀咕了一句:“这个人长得细皮嫩肉地,应该是个汉族人吧?”
等到他走近了,江奕才确认了来将的身份:
“黑毛狮王,你这毛长得这么长了,是打算留着梳辫子?”
江文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还有些不习惯头发这么长:“你怎么知道我想留一个辫子试试?以前头发不到这个的三分之一,我爸就天天骂着我去剪了,这次这么长的头发笏住脑门,有时候睡觉都不踏实。”
“原来你喜欢的不只是长辫子姑娘,你喜欢的竟然是辫子!”江奕这才想清楚了,怪不得自己的朋友圈都是晚熟、只有这个家伙这么早就有偏好。
感情是被长辫子毁了名声。
“小点儿声,”江文社从小就怕女生,这次又是一个大美女,胆子更小了,“我没让陈经理过来,今天下午去吃点个烤全羊,住在帐篷里,怎么样?”
“行啊,你带路。”江奕让程德把副驾的位置让了出来。
江文社却没有坐上去,只是说了一句:“你们跟着我就行。”
不到两分钟,江文社就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出现在车前。给了江奕一个手势,自己就率先跑开了。
公路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车开不起来,在公路旁边骑马伴行的江文社稍微一催马,就能跟得上节奏。
副驾上的程德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这个兄弟是个好苗子,我感觉他更属于这里。”
“他的哥哥很乖,姐姐很漂亮,所有人都让他向哥哥、姐姐看齐,却没有人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江奕一边说,一边看着车窗外那团飘逸的黑发。
只有在远离了“我是为了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大氛围之下,他才能做回自己,才能释放自己的活力。
“他刚来几个月,马术就能这么好,说起来惭愧,我们很多同学都是哈萨克族的,我都没怎么骑过马。”程德看着江文社耍酷,自己内心里也痒痒地,想要从江奕这里找点儿平衡:“我怎么感觉你跟他正好相反呀,你们还能玩到一起去?”
江奕可没给他机会让他踩,一句话就把他憋得不行了:
“我也是江文社学习的榜样。”
一个学习好,即使其他方面再不好,你也会成为农村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于是其他平辈人都要让着你,让你享受无尽的荣光。
于是你得不到他人的监督和打击,性格可以张扬,这就是江奕上辈子的遭遇。
“江奕,你是不是养过小猫小狗的?”赵晓晴的问题总是这么有跳跃性。
“你问这个干嘛?”江奕也怕被她挖了坑,没敢直接回答她。
“看你多愁善感地就知道肯定是养过了。”
听到赵晓晴这句话,江奕还没晕,程德先晕了:“江奕这也叫多愁善感,赵晓晴你是不是吐晕了?”
江文社一边骑着马,一边在试着变换一些技巧,冷不丁还会唿哨几下。像极了一个捡到新鲜玩具的孩子。
周岁也就十七岁,这还真是个少年孩子。
“江文社的爱好一直如此,一直不变,还真是个有定力的娃。”
两个人从小就抢着骑马,那匹小白马给江文社留下来多深的印象?
江文社口中的“不远”,竟然开车一个多小时还没到。西江省的地理概念和华国其他地方差异不是一般地大。
“江文社,你靠不靠谱?都已经下午五点了,再过一会儿黑天了你不怕小马把你撅下来?”
江文社连脑袋都没有转过来,腾出右手向着天空一指:“快了快了。不用害怕,你先看看太阳在哪儿呢。”
这时候江奕才想起来:这里跟燕京隔了三个时差嘛!
这样看起来,现在真的还早得很。
“丢人了吧?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这路上也能睡得着,你还真是一个睡神级别的。”赵晓晴说到这里,忽然就笑得说不下去了。
“睡神”这个称号还是江奕发明的,为牛薇同学量身定制的,现在就是想还给江奕也不可能。
程德看着江奕,感觉到这个家伙还真是邪乎:“你说你一天到晚地也没怎么来上课,咋就欠了这么多的觉?我在家里是睡得够死的了,可是跟你也没法比呀。”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次出来遇到奇怪的事情,先别多问,回来再说,怎么样?”
“这个简单呀。我跟了!”程德没什么好犹豫的,江奕本身就透着邪气,真要到处表现出惊讶的表情,跟其他人的合作就没法谈了。
江奕也没放过赵晓晴,她的耳朵在那里展示着关注呢:
“还有你呢,赵晓晴,你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就我们俩私下里说。”
“反正也没什么好输的。”赵晓晴躲不过去,也没觉得江奕的要求有什么过分。
“好。程德,你告诉赵晓晴我们上次跟驻京办聊了些什么;赵晓晴,你告诉程德最近在写的几本。”江奕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交代好了。
两人一听就傻眼了:啥事儿都让我们干了,你平白无故获奖啊。还能这么玩?
赵晓晴和江奕坐在后排、离得近,马上铁拳就要过来了:“你这是耍赖,自己什么损失都没有,让我们俩···”
“我出卖的是自己的神秘感。没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
让你俩知道:这就是为好奇心买单。
“江奕,我们俩聊起来了,你干什么?”程德也有些不满意江奕这种做派。
“我还没睡够,再睡会儿。”江奕眼睛一眯,果然很快就又睡着了。
得了,后面留给两个人的就只剩下来看风景、看江文社表演。
等到下了车,赵晓晴又来表演一番“晕车现象”,江奕对江文社有些羡慕嫉妒:“看不出来啊,才几个月没见,你就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哪儿像你那样,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老实人净说大实话,一句话把江奕噎住了。
现在很少有人这么跟江奕说话这么直白了,江奕还得适应一下才行。
赵晓晴缓过劲来了,靠在墙角休息着。
“这里对跟你八字不合,以后还要不要跟过来?”
赵晓晴却没理他这句,看着江奕跟没事人一样,而且还能睡得着,很是稀罕:“我怎么觉得你也会骑马?这个人是不是才是理想中的你?”
刚才江奕睡着的时候,赵晓晴就突发感想:
你是不是也属于这里?骑着白色骏马,飞奔在草原上,迎着风、扬起长发,喔喔喔地叫上几声?
“你说得对,我也去表演表演。”
在江奕的要求下,牧民终于给了他一匹矮矮的蒙古马,同时还叫了一个二十岁左右、身手应该比较敏捷的姑娘陪着他,估计是预防江奕摔下啦。
那个少数民族姑娘也很尽职尽责,不肯让江奕自己骑马,而是牵着马带着江奕溜达了一会儿。
“没事儿,你把缰绳交给我吧。”江奕被同行的几个人盯得不好意思,他终究不能让一个女生牵马,再让其他人享用一个戏谑的眼神。
姑娘却怎么也不肯把缰绳给江奕,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担心什么。
江文社远远地跟她说了几句,她才放手了。
结果江奕没跑出去多远,就真的摔到了地上。
一阵哄笑中,很多人围观了上去。幸灾乐祸者有之,担心摔坏者有之。
江文社却只是笑了笑。
两只烤全羊准备妥当了,江文社冲着刚才给江奕牵马的姑娘叫了一声:“拿刀来!”
江奕看着江文社朝自己走来,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我这只是个皮外伤,甚至可以说没有伤。你别给我清理伤口了。”
“我还不知道你?”江文社又是笑了笑,把刀交到了江奕手里:“在这只羊身上划一刀。”
原来这是当地的风俗,让最尊贵的客人在烤全羊身上划一刀,就算是剪彩了。
江奕羞得不行。今天这是怎么了,刚刚扮演了不会骑马的笨拙,这又暴露了自己怕见血的懦弱。
“你刚才的民族语言讲得很溜嘛。以前学了三年的英语,怎么一点儿都没学会?”
江文社三年的外语学下来,还是只能说依旧“I is OK”,成为大家跟他开玩笑的口头禅。
想起这些,江文社倒是没了以前的不好意思:“我跟写字没缘分,让我动口动脚都行,就是别让我动手。”
“我看是那个英语老师没有长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