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还是识趣的,可是不代表没有人敢出头。
“我觉得需要多一些女生,海南这里才更有吸引力,要不然大家来了没几天就想走,老板也赚不到钱吧?”
“老柯,这里的女生比例好像不低。你仔细看看你的左右都是男是女?”张晓蕾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提到了这个层面,不仅拉低了这边的层次,也不符合公司的男女比例现实嘛。
那个被称作老柯被张晓蕾挑中了语病,急忙解释一下:“我的意思是好点的、合适的不多。”
没想到他这句话一下子就点燃了很多女生的不满,或许是他平常的人员就不太好,现在又敢大放厥词,开始还有些收敛的女生们纷纷站了起来:“我看还是老柯的个人魅力不够,乡下那一堆堆的女生可能更适合你,你尽管去看看。”
“也不一定必须是女生,老柯这个人不挑的。”
被人围堵的老柯很是恼火,腾的一下就爆出了粗口,后来才想起今天的场合,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这时候,一个小胡子主动站了出来:“海南这里的圈子太小了,你看我们这些人里就连看对眼的都没几个。老柯说的也是实情。”
说完后,他还一侧身,看了看自己的那些女同事。
他的斜对面就是一位女设计师,没来由地就是一哆嗦,这个女同事直接冲着他摆手:“别看我,我跟你八字不合。”
小胡子也是一脸的嫌弃:“我眼睛里根本没有看到你,要想跟我有点儿交集,下辈子再说吧。”
一个搞艺术的已经很难缠了,两个放在一起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其他人并没有什么违和感,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歌打斗。
“其实吧,主要还是同行相克、同事是敌人,很多企业里不是都禁止‘办公室恋爱’嘛,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地也不太好,没有那个什么朦胧美、距离美。”
总算有人能够说点儿有助于大家理解的观点了。
看到江奕点了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张晓蕾略略放心了一些。她本来就不想多纠缠这个话题,都是一些闷骚男们在作怪,于是她继续问了一句:“除了交友的问题,还有其他的么?”
“张经理,交友的问题不只是男人才有,我们女的也有啊。”
“那些臭男人看不上我们女设计师,我们也看不上他们。”
刚刚还端着架子的女青年们看到张晓蕾都不能代表自己的立场,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纷纷跳出来了。
“海南总体上还是男多女少吧?而且···”张晓蕾忽然就说不下去了,这里的男人确实不少,可是以施工人员居多。
这些眼高于顶的女设计师们能把他们放在盘子里么?
江奕看着这些单身汉和单身女们,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这是最难搞的一群女人,旁边坐着的是一群最不会搞关系的一群男人,难怪互相都瞧不上。
“这个问题已经记下了,除了女人和男人问题,其他的呢?”张晓蕾不想多说这个问题,江奕只好出面才解放了她。
“还有就是我们的薪水,现在高是比燕京的同事高,也有免费住宿和工作餐,可是交通费高了更多。我想一个月回家一次都难。”老柯这次没敢出头,活跃者小胡子打了头阵。
为了吸引大家到海南,从燕京派过去的员工可以额外领取工资30%的外地工作补贴,还能享受一年两次探亲假、多出10天假期的待遇,并报销海南和燕京的来回机票。
只是赚的永远比不上花的。这里也是第一批实施五天工作制的,休息的日子比较多,经常回老家的话,机票费就相当可观了。
“我觉得老板已经够意思了,你想回燕京,我还想去欧洲旅游呢。难道这个也要向老板抱怨?”
“薪水是够意思了,可是我觉得更像是吃大锅饭。有的人几个月也没什么作品,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拿的也和我们老老实实干活的一样多。”
江奕在对面听着这些人的意见,可是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难道是火药味还不够?
“那个好像是叫‘老柯’吧,你怎么想?”
老柯这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了。老板亲自点将,这就是记住你了。如果你乱说,老板可能会生气,结果就是“造福一大帮,牺牲我一个”;如果你不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同事们可饶不了你。
到底是站在自己和同事的立场上,还是站在老板的立场上,这是个问题,很大的问题。
他又一侧身,这次女同事没有回避他,反而给了他一个笑容,像是在提醒他主意自己是“无产阶级代表”这个分类。
奶奶的,刚才还看老子不顺眼呢,现在知道讨好我了?老板多好啊,起码能补偿我一下。
打定了主意以后,老柯就清了清嗓子:“老板,我觉得刚才那个同事说得对。咱们搞设计的在西方国家都是自由职业者,根本就是工作结果和努力程度没法考核。我赞成他说的,就是要打破‘大锅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这绝对是根正苗红的一个表态,惹得对面几个人都在拼拼点头。其中尤其以江奕最高兴。
他能不高兴嘛,对方实力强悍的阵营出来了一个搅局者,估计很快就无法组织起严密的攻击队形了。
果然,老柯左右两边的女生先不干了:
“老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自由职业者也要有这个环境才行吧,现在的海南有多少人来买你的艺术品?”
“别说个人了,企业都跑光了。”
“要不是看在老板支持海南的份上,姑奶奶会跑到这偏僻的小镇上来吗?”
老柯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火力,对面的江奕等人就有些气定神闲了。
老柯却是当仁不让,既然已经选择了立场,那就只能坚持下去,所以他在语气上一点儿也不含糊:“即使世界上只有一个企业,也需要差异化考核;国营企业为什么搞不好?他们服务的对象也是国家和人民,可是也只有那些努力的企业才有好的效益。老板又不是要让你辞职去干别的。”
好嘛,这个家伙又把江奕牵扯进来了。
江奕看看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帮他解解围:“我看刚才大家讨论地很好,围绕着‘要钱要女人’这些问题,也包括‘要男人’。等会儿我们会集中答复。还有其他问题吗?”
一句话说得男青年哈哈大笑,说得女青年低头害羞。可是江奕说的还真是实情,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很快地,快乐之余,有人反应过来了:“集中答复”!
这个说法貌似含金量太高。它至少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会有问必答,二是可能会有惊喜。
“老板,我想说:‘有恒产者才有恒心’。我们坚决支持老板在海南的布局,可是要是结婚你的话没有房子不行。”
“对,我女朋友听说我还住在公司宿舍里,她妈妈就不同意她过来。”
“没有房子,以后结婚生了孩子也没法读书啊。”
后世所谓的三座大山,住房、就医和教育,基本都捆绑在户口和住房那里。海南的户口不难拿,可是住房就难了。
这时候还不流行商品房的概念,因为习惯了国企提供住房。可是对于海南的这些民企职员来说,这个问题就很突出了。
听着大家不断抛出的需求,江奕忽然感觉自己要在这里组建一个完整的社会。
不只是住房、就医和教育,如果以后在海南的布局扩张了、员工队伍发展壮大了,还要遇到学校、基础设施建设等问题,甚至安全事项。
果然,有人似乎在“想老板之所想”一般,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老板,这边这么偏,晚上我们都不敢出门,就怕被人盯上。”
这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索一样,提醒着大家还可以向这个方面提要求。女士们可就刹不住车了:
“让那些男同事们帮帮忙,一个个拽得很。”
“晚上人少不说,白天的人也不多。”
“感到这里就像个孤岛一样了,不是说海南岛,是说我们在的这个小镇。”
江采在那里听着这些问题,心里就直接开始嘀咕起来:江奕呀江奕,你可真是会闹腾。在任城和兰陵那边不是挺好的么,干嘛非要到这个地方来?
成本这么高不说,还没人满意。
张晓蕾也头大。这些都是她考虑的问题,按理说抛给江奕会减少自己的麻烦。可是,这个年轻人,或者这两个年轻人能有这个魄力解决这么多麻烦吗?
与两人的想法不同,江奕逐渐找到了感觉。
这些林林总总的要求加起来,让他想起了一个后世的游戏:《经营城市》。
除了有一些物理建筑之外,这个新建的小镇其实欠缺很多,需要游戏操作者不断地填空、发展。
这样一张白纸其实最好作画,不像兰陵和任城那边还需要农转非、拆迁等把地腾出来。
一旦这样的试点成功了,就会成为其他城市的一个样板。这个试点却可以把后世的很多精彩思路放进来,让其他城市、整个华国深受其利。
那就干了!
“除了要人要钱之外,又多了要住房、要安全。不知道还有其他要求吗?”
这么多要求还不够,再多要你能解决吗?桌子两边的男男女女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还能要什么?
终于没人吭声了。大概是众人也不好再向一个民企老板伸手要那么多东西了,毕竟很多东西都是国家提供的嘛。
“那就我来说几句,请大家待会儿再讨论。”江奕再次看了看江采,兄弟俩上战场的时候到了。
江采没有这么有底气。在他看来,刚刚众人提出的很多问题,己方都没必要回应。
江奕没给他窃窃私语的机会。咱来一次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儿私利,算计那么多还能干成什么事?
“首先是关于女人的问题,我们会考虑在海南设立寻呼台、成衣制造厂,里面的职员大多数都是女的。”
说到这里,江奕停顿了一下,让对面的人消化一下。
“BP机寻呼台的女生声音都很甜美,老板真是太好了!”
“成衣厂好啊,跟我们设计环节完美对接。”
这些布局还真是给闷骚男们量身定制的一般,小胡子只顾着畅想了,都没来得及回应一句。
男青年们闹腾完了,女青年们支起了耳朵,听着江奕的计划:
“关于男人的问题,我们会考虑在海南建设摩托车和面包车组装厂,以及轮胎厂、饮料厂、炼油厂、传播维修厂,里面的职员大部分都是男的。”
虽然大部分操作工难以进入女设计师的法眼,可是这些厂的职员是众多的,总能挑出一些个高的。
女设计师和男的不一样,人家没有高呼,而是互相打趣着其他同性女生。
个别人开始发言,张晓蕾听了几个意见后就按了暂停键:
“江老板在后面还有很多设想,我希望大家听完了消化一下,再综合考虑一下有什么想法。”
从大家的反应来看,这一关也能涉险过关,至少现在能让她们满意。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多劳多得’的事情,今后可以试行‘敏捷组织’制度,也就是按照设计产品的效益,扣除一定的成本后,按照一定比例奖励相关的开发团队。选择这种模式的同事,也要承受一定的固定收入下降,最彻底的分配方式就是完全的分成制。”
“大锅饭”的弊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是谁敢走出这一步?所以,江奕没有提出明确的比例,就是想给这些“准自由职业者”一个过渡。
等到某些人有了充分的自信,他们就会选择离开平台、自行创业。
果然,宽松代表着风险,没几个人敢发言评论,唯恐被人联想到自己头上。
“第三个是关于住房的问题,已经结婚的员工,可以在住房方面有所照顾,只是要收取一定的租金。至于长期住房,禁止员工在海南买房,至少三年内不能买。这是给大家一个深思熟虑的机会。”
针对买房问题,江奕确实比较尴尬。他发动了这么多人过来,不能让他们永远住在租的房子里,那有悖于华国的传统农业文明;可是如果有人买了房、今后亏大发了,肯定会把抱怨延伸到自己头上,他们哪儿能想到那些看着很可爱的别墅,过几年就是鸡鸭等家禽的窝棚?
问题在于:自己想让他们在海南扎根,又想让他们不买房,本身在逻辑上就不通。所以,给予三年“冷静期”、照顾已婚员工是比较好的过渡方式。
可是在很多职员看来,这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老柯刚才得罪大家太狠,这时候忽然看到江老板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鼓励自己说几句。
反正已经得罪大家了,干脆得罪到底算了。老柯把心一横:“我也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房价这么高,又没有人进来。以后等价格跌一些再考虑也来得及。”
你小子也太狠了吧,还要不要做同事了!
已经有人在摩拳擦掌,准备教训一下这个叛徒了。
“这个同事说得好,也提醒了我们:房子问题是很重要,所以等到合适的时机,公司会考虑为服务五年以上的员工支付一定比例的房价,确保95%以上同事都能买得起房、有房子。”江奕说完后笑着看看老柯,这个大礼送给你可以吧?
有人在疑惑:老柯刚刚说了什么?他在为大家争取好处吗?
可是,江老板明明就是在他的启发下才想起来给大家房子的嘛。
当老柯接受大家的注目礼和感激的眼神时,那一刻他真正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这个老板不只是会利用自己,还能培养自己、解决自己的困难。
以后就不用担心被同事孤立了吧?
紧接着就是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患得患失:
“老板,这个一定比例不会太低吧?”
“为什么不是100%的人都有房子?”
江奕终于带起了一个整齐的节奏,一切在向自己引导的方向前进。
这些问题其实很好回答,所以他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打起了那个小胡子的主意:“这位同事能不能帮忙分析一下原因?”
小胡子现在也后悔干嘛要坐在前排,干嘛要坐在中间位置了。老板和同事,他只能选择一边。
“我觉得比例低了会让人觉得老板是骗人的吧,而且房价真的要是掉下来的话,六七十个平方其实价格不高,老板给的异地补贴、机票报销都这么多了,还在乎这么一点儿钱?
“至于为什么不是100%的人有房子,还不是因为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不好好干活的?”
给老板当枪使果然不容易,小胡子的后背都出了汗。
“凯子,怎么不介绍一下自己?”张晓蕾看着上道的小胡子,提醒他不能白给老板干活,起码也要给个安慰奖。
“哦,我是陈俊凯,绘图组的。”陈俊凯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地自报家门。
这一刻,老柯想要报上自己的名字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暗暗祈祷江老板能够记得自己。
其他人也开始暗暗动起了心思。这个年轻老板不简单啊,一系列组合拳下来,都是真金白银的招;崔文柯和陈俊凯这两个小子能率先进入老板的视野,可真是赚大了。
“老板,我是设计组的焦雄伟,我觉得您现在不让大家买房绝对是英明的决策。我坚决不会做傻事的,等您为表现好的员工分房子。”
“老板,我没有焦雄伟那么贪,您只要给支付一部分就行了。”
“江老板,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地。”
有了崔文柯和陈俊凯两个领头者得了实惠,后面发言的要求越来越低,对江老板的评价越来越高。
“难道大家对以上这些就已经满意了吗?那其他的我就不再说了。”江奕一句话打住了这股歪风。要不然到最后肯定会变成对江老板的歌颂会,不再像是设计师们的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