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蕾看到江奕满意了,自己也开心,随口就把这种喜庆分享给了司机:“小陈,你推荐的这个餐馆不错,以后可以把这里当成我们从海口到三亚的一个中间站。”
江奕看了看张晓蕾,又看了看司机,没有发现两人的年龄有差距,反倒是觉得后者的年龄更大一些。
陈浩波似乎看出了江奕的疑惑,主动跟江奕解释一下年龄问题:“江老板,您也尽管叫我‘小陈’好了,没关系的,我们司机都有这个‘造化’。也容易确定是在跟我说话。”
“这不跟齐鲁省那边见到男的就叫‘师傅’一样?也是对人的尊称了吧?”江采也是深有同感,只是大家都没看出来“小陈”怎么就成了尊称。
“呵呵,”陈司机不知道怎么接茬,只能一笑:“我以前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当···开车,带着老板们来过几次。”
“房地产老板们一起吃饭都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热闹?”不知道为什么,江采也开始对这个司机感兴趣起来。
“他们那应该不算是吃饭,感觉第一是来吹牛、拉关系的,第二是来找点乐子、看看服务员的,等到这些事情忙完了,顺带着把肚子喂饱了。”司机果然是见识多,随口都是段子。
“不至于吧,起码也要喝喝酒才行。”
“喝酒只是润润喉咙,然后再参见第一条。”陈浩波被江采几句话说得兴趣大增,江奕的哥哥肯定也是大老板呀,大老板想听、自己还不加紧显摆一下?
“我们那里有个老板,以前是开服装厂的,后来就是在喝酒的时候听人说房地产赚钱,去年底就把厂卖了,带着几百万去炒房地产,好家伙,一年不到的功夫就从百万家财的服装老板摇身一变成为亿万富翁。”
“去年底进入房地产市场?”江奕只能为他默哀了,这个富翁这样的时机选择,真可谓海南“富翁收割机”名声的最佳肥料了。
“对,要么就是今年初。”陈浩波一边回答江奕,一边还有些胸闷的感觉,暂停了好几秒才顺过气来。
江奕一看自己差一点是把他的兴奋劲打断了,为了全车人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别让司机不爽了。
江采也很感兴趣,不停地在那里追问:“那个富翁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要不然我还是从他起家开始说,怎么样?”陈浩波好像还没有顺过来,一下子过渡到一年后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思维空间。
或者还没有激发起他的表达欲望。
“你怎么说得顺就怎么来吧。”江奕看到司机被自己哥俩整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始了,只好笑着给他解了围。
“好嘞!”陈浩波激动地手一拍方向盘,就像说书人拍了一下说书板一样:“不带半年时间,他的资产就到了2亿多,包括这个地方最高的楼层也是他的。人家的车库里,那叫一个豪华,那不是一两辆车,那是有一个车队,有不下10辆豪华奔驰、皇冠、凌志进口小轿车,人家还有10多辆15 吨的建筑工程车。
“那时候他吃一顿饭就能花费2万多。有人说他裤兜里每天都鼓鼓囊囊地,里面是两叠现金,一边1万。他每天最大的念想就是在回家之前为裤兜减负。”
“小陈,你猜猜他今后几年会怎么样?”江奕看到陈浩波胸中的火焰已经超过了海南房地产泡沫的高度,自己再不提醒他,估计这家伙还会把前人犯的错误再犯一遍。
“现在他老实多了,已经不再到处请人吃饭,车队出来地也少了。估计是要过两年苦日子了。”
“两年太少了,至少要七八年甚至十年才能翻过身来。”江奕估计这才是陈浩波的真实想法,也是他不断表现的目的之一,那就告诉他自己的判断,免得他们有太多妄想:
“接下来,他应该是变卖家产,土地都被抵押了,是第一个被处置的;其次是别墅、卡车和小轿车,生产属性越高的处置地越早;
“再往后,估计一辆车都保不住,你可以在公交车上见到他。他的生存空间可能是帮人打工,或者是种地。”
“房地产起来也就是这两年,下跌也就是两三年的事吧?”陈浩波这次是真的不淡定了,连带着车都有些漂了。
“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嘛。”
接下来的路程,陈浩波司机沉闷了不少,可是开车的速度却没减,只是稳定性降了不少。
“小陈,前面的服务区停一下,让大家休息休息。”张晓蕾及时叫停,她也感觉到陈浩波今天的发挥有些失常。
没想到这里的服务区倒是挺漂亮,虽然没有网红阳澄湖服务区那么美轮美奂,可是在九十年代也是屈指可数了。
房地产开发果然能带来很多靓丽的色彩,虽然代价高了一些。
“小奕,你该找个女朋友了。”江采到哪儿都有女生作陪,这次又是带着一个漂亮的行政助理,两相对比一下,江奕这边就显得有些寒酸。
“应该…早就有了。”江奕想起了宁岩,估计她的军训也快结束了。
“用不上的就不是。二姐跟我说过,她爸妈好像也没答应吧?你又不是找不着,干嘛非要在一棵歪脖树吊死?”
“你又没读大学,知不知道要22岁才毕业?”江奕懒得理他,江采这个家伙一下子到了花花世界,还不知道“进化”发展到哪一步了。
真要是失控了,江奕肯定要给他调整一个地方。
以往这个最管用,可那也只是“以往″了。江采这次没有被江奕的大学生名头给唬住:“读那么多书有啥用?现在还不是一堆研究生大学生听我的?你就更不用读了,校长也没你管用。”
江奕无耐地发现,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小声点儿,后面有人听着。”
“她们要是敢瞎听,你把他们赶走就是了。”江采还是不为所动,这次他也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你要找一个‘眼里没有别人,又能给你帮上忙的’,比如正在走来的那个人。”
“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一是名花有主,二是我们成了哥们。”刘连秀和江凤华每个人看好一个,已经让江奕头疼了,他才不想让江采再来干扰一下。
在张晓蕾的一再叮嘱下,后面就降低了车速。原定一个小时的路程,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停车位不用费心去找,轿车直接开到了主楼下。
江奕走出来以后,看着这个宏伟的欧式建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看惯了高楼大厦的江采也不由得惊叹一声:“真没想到国内还有这么好的办公楼呢,比香江那边的好多了。”
两栋米黄色的欧式办公楼,中间用廊桥相连,粗大的罗马柱昭示着一股厚重、雄壮,显示出开发者的豪迈之情。
“这里本来是一个外地国企拿来做海南区域总部的,只是他们还没有搬进来就遇到了调控。督察下来以后发现他们原来的办公面积已经超标了,这个新楼就只能出租。”到了张晓蕾的地盘,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她就开起了话唠模式。
看来这里的人太少,已经影响了张晓蕾的社交、口才职能发挥。江奕不忍心打断她,让她介绍了一层楼才插了一句:
“你们占了几层楼?”
“四层占满了,本来想先用两层的,他们觉得其他的也租不出去,就给我们六折租金,租了四层。”张晓蕾现在的感觉非常好,总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一样:“B座也闲着,他们想让我们免费进去,要不然以后就会更加没有人气了。”
江奕这才发现,整个大楼确实有不少闲置的空间。
“现在还有几家公司在这里办公?”
“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下手太晚了,下半年只有出逃的,没有进来的公司。”
“这么多房子放在这里也浪费,分给江家屯那些小青年们多好,第二天就能有一大堆人抢着嫁给他们。”江采看着这些空荡荡的房产就觉得浪费,江家屯曾经有多少家庭为了建房子、娶媳妇费劲了心机。
“江家屯的年轻人只要胳膊和腿还灵活的,有几个还在家里闲着?哪个不是抢手、周边各家姑娘抢着嫁给他们?老大,你那是老黄历了。”
“这倒也是啊,哈哈哈,这几年没回去看看了,真不知道那些人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江采这才想起了江奕的几波“分流运动”,每一波都从江家屯释放几百人出来,现在整个村里只有老幼留驻。
四楼是会议室,也是今天江奕和本地员工交流的地方。可是,等到进入一个大大的房间,江奕就惊诧了:
“会议室这么大,你就找了十几个人来参加会议?多来几个好了。”
“老板,这些家伙们可是出奇地敢说,人少了我还能应付得了,人多了我就担心你承受不住。”张晓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实都摆在明面上呢。
“没关系,有江采呢。你说是吧?”
“对呀,江奕这个家伙脸皮薄,有什么不好说的尽管冲我来。”江采一直没走远,听到江奕这么信任自己,他一拍胸脯,大哥的感觉又找到了。
得到了哥俩的首肯,张晓蕾的胆子就大多了,手底下一松,呼啦啦地就来了好几十个,这下子会议室总算是有点儿人气了。
也就是安静了几分钟的时间,会议室里就开始嘈杂起来。
江奕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们,忽然感到有些担心了。张晓蕾在这里好不容易才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不会被自己这么一折腾就散了吧?
江采倒是无所谓,这种情况在农村太多太多了。太阳一出来,村口的小卖部那里都能聚集几十个上岁数的老头子,那些人可比年轻人难缠多了。
“大家一直在猜我们的老板长什么样,还有人不相信他很年轻,今天老板就过来看看大家了。大家有什么话就说吧,有什么困难就讲,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张晓蕾也不说废话,更没有套话,这些“艺术家们”才不吃那一套呢。
直到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青年真的是自家的老板?
只是这两个人貌似都比较年轻,到底哪个才是正主?
椭圆形会议桌一边的众人在看着另一边的两个年轻人,江奕和江采也在看着对面的众人。江奕的第一感觉就是到了大学的招聘会,非正式的那种,或者叫做宣讲会。
这些人太自由、太散漫,穿着也太不正式了。
更让他头大的是,嘈杂声一直都没停下来。这个地方难道没有你们聊天的机会,所以才要集中到开会前才释放一下讲话的欲望?
双方对视了足足三分钟之后,江奕才打开了麦克风。这时候,对面的众人已经知道了谁是老板。
就是那个既不让张晓蕾、也不让那个打扮时髦青年说话的那个才是。
几分钟之内,没有人再敢轻视他。虽然双方有些距离,可是他们能够感受到江奕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生杀大权的感觉。
“刚才有不少人喜欢讲话,正好前面这一排还没有人,那几个地方的同事就请坐到第一排来吧。”江奕毫不客气地就开始点将,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张晓蕾和自家两兄弟都很年轻,在这个“以老为尊”、崇拜祖先的国家,这是一个严重的短腿。
如果没有“倚老卖老”的基础,能够填补这种真空的,就只有等级制,或者比他们更能豁的出去。
艺术家们毕竟是胆大、放得开,不用张晓蕾怎么执行,很多人就坐到了前面。
前排填满之后,一种谈判的架势就形成了。对面众人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原来这是来真的嘛。不少人开始正襟危坐,刚才的散漫也一扫而空。
张晓蕾已经有些担心了。她不禁看看江奕,对面这些人有多难缠,江奕不知道、她却很清楚。真要是打开一个潘多拉盒子,局面就失控了。
江奕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没想到张晓蕾竟然接了这么麻烦的一个活,一个连自己都很难摆平的任务。
他不禁看了看旁边的江采,江采笑嘻嘻地看了看江奕,眼睛也稍微眯了一下。
这个眼神让江奕想起了什么。
是拿到奖状后的炫耀,是学了新的武术招数后的得意,还是看了武侠后的激动?
不,都不是。
江奕忽然想了起来:这是江采胖揍了那个惹了江奕的家伙之后的眼神。
江采,难道你是要扮演一个不怕事的愣头青?
那就一起上吧,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资本的力量,什么是不顾一切向前冲!
“张经理,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呢?我又不是超生的黑户。”
“哦,本来想让江奕老板介绍一下您的。现在我补充一下:江奕老板大家都已经认识了,就是这次会议的真实主持人。坐在旁边的这位,说实话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是江奕老板的哥哥,也是我们董事长‘唯二’的儿子,今天齐了。”
“轰”地一声,对面众人又炸开了锅。
刘连秀已经被人传说多时,这次两个儿子都到了海南,这是真的要干大事?
紧接着,嘈杂声迅速地消失,像是被对面的两人盯住了不自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