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达尔和丘拜斯并没有和江守义等投资者深入交流,他在讲完话以后很快就离开了。
刚上了车,两个人就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今天的经历太不寻常了。
“总*理,这个尼古拉斯是一个鞑靼人,现在他们成了啤酒厂的最大股东,应该能给私有化大业带来不少帮助,”在盖达尔面前,丘拜斯成了江守义的引荐人,“有了今天的成功经验,他们这几天再拍卖两家企业股权的计划也可以推行了。”
盖达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多跟他们交流一下?”
“这个···我确实有些不理解,毕竟这样对宣传更加有利。”
“其实是因为我担心会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杜马那些人可是盯着我们一言一行的,如果这个尼古拉斯被他们划入改革派阵营,可能他们后面的两家企业股权拍卖也会遇到困难。”盖达尔毫不忌讳自己当前处于的守势。
“我看事情也不是难以挽回,”丘拜斯刚要发挥,却看到盖达尔摇着头、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只好遗憾地转向另一个话题,“CSFB也就是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也在加紧公关,希望能够尽快推出一次拍卖活动。”
“他们最快能在什么时候?”与丘拜斯一样,盖达尔也对西方投资者寄予厚望。
只是,这次他又要失望了。
“还不能确定,不过他们说会争取在代表大会结束之前完成一单。”
“一单?争取?”盖达尔简直要笑出来了,“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需要了。也不用太紧张,丘拜斯,他们要是能落地的话,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盖达尔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欲望,转头看着街上的风景。
不用说,CSFB即使能够敲定一笔拍卖,盖达尔也是不会去捧场的了:“那就让博伊科去看看吧,他经历一下两边的拍卖会,还可以比较一下优劣。”
第二天,国有资产委主席办公室。
博伊科再次将《今日报》放在了丘拜斯桌子上,却看到丘拜斯的满脸笑容。
“博伊科,这个报道分析得很不错。”
头版头条大大的字体写着“盖达尔轮盘开始启动,私有化巨轮驶向何方?”
博伊科也有些小郁闷,在他看来,应该是直接干净利落地表达对私有化的支持才对。
“这个标题虽然有些疑问的意思,但是我感觉在分析里面已经给了正面的解读,这应该是对我们很大的支持。”
“你要是还是这么伟大、正确的标题,估计都没几个人愿意读下去。还不如‘让我们拭目以待!’这样的标题更能引起人们阅读的好奇心。”丘拜斯又铺开了报纸,对博伊科的担心丝毫不感冒。
在正文里面,他找到了一段,当场读了出来:“(盖达尔和丘拜斯)他们两人必须证明拍卖在罗沙行得通,否则既得利益者们在与他们的交锋中就会占上风。幸运的是,他们在大厅里成功了。”
“我只顾着高兴了,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这样看来,第一单是大获全胜了?”博伊科谦虚地应承着。
“还不止。这个案例是在代表大会刚刚开幕后就完成的,将会对两周会议的讨论产生直接的影响,虽然不至于翻盘,但是反对的力量将会削减很多。”这一次拍卖的遗产太丰盛了,尤其对于丘拜斯。
盖达尔现在是枪口上的鸟,羽翼下的丘拜斯却幸免了。以后他就会直接面对众多反对者的子弹,尼古拉斯至少给他打造了一个坚固的盾牌。
“主席,现在有很多人在买入私有券,而且都出手很大方,我担心财富会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去。”江守义一直在买,这是博伊科唯一不放心的地方,趁着主席心情好,他要探一探口实,“有些卖伏特加和香烟的街头小店现在成了私有券交易的热闹场所,很多小贩走街穿巷地收购。”
“我知道这个事情,不过私有券主要还是在商品交易所交易。即使被私人低价收购了,也比在那些无能的官员手里强得多。那些人只会当官,让他们这些无效的管理者继续经营,还不如转移给更能管好它的人手中。”丘拜斯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些大腹便便、一味上爬的红色经理们的厌恶。
现在时代变了,以前不得志的他成了国有资产委的主席,更是倾尽全力去打压那些家伙。
“这么说,让更多投资者加入进来是好事?”博伊科感觉自己快要拿到一张通行证了。
与老板们深入合作的通行证。
“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嘛?如果大家都只出低价,我敢打赌,很多酒鬼们会毫不犹豫地拿着自己手上的券去换一瓶伏特加。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你忘了我们是想让每个国民都能成为盯着经理们的审计官?”
博伊科终于安心了。他从企业家俱乐部获得一部分顾问收入,如果丘拜斯对这个俱乐部比较排斥的话,他也会面临两难境地。
博伊科心情放松之下,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也是江守义给他提过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建立自己的国内基层政治组织,要不然一味求助于西方的金融机构,我担心会被别有用心者污蔑成外国代理人。”
“我也想在国内有自己的手和脚,只是这些传统体制培养起来的人,你能够信任他们吗?我们能等得起时间吗?”丘拜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博伊科以前也是这个想法,只是看到了第一单拍卖后,想起了江守义那个疑问,让他看到了盖达尔和丘拜斯的根本缺陷。
没有自己的队伍,就只能拉一派打击另一派,自己的小命就只能寄托在合作者身上。
所以,今后数年他们只能依附于叶总统。有时候,还要像某些媒体说的那样,出卖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合作。
收到丘拜斯的明确指令以后,博伊科一改谨慎和含蓄的姿态,直接去了企业家俱乐部,交待江守义推进后续拍卖。
“明天太紧张了,让民众再消化一下。后天(12月5日)推出第二次拍卖,最后一次拍卖确保在12月10日之前就行。”
“那就干脆第二次、第三次一起拍卖吧?”江守义很不习惯这种小脚女人的做法,他原来巴不得昨天一次性搞定三家企业的拍卖呢。
“三是罗沙人的幸运数字,象征着完美和完整,来自东正教的圣父圣子圣神三位一体。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不能有任何疏漏。”
罗沙人贴面吻一般是三次,也被称为好运三重吻。可见他们对“三”的重视。
“原来三就是发财的意思啊,”江守义听到这个解释,很自然地很汉语里的“8”联系到一起,只是还理解不了欧洲人对信仰的重视,“那行,反正都是现成的。”
“另外,CSFB也在筹划股权拍卖,你们也可以盯着,不要被他们比下去了就行。”自己引见的尼古拉斯不只在时间上,而且在数量方面压制西方银行,博伊科也获得了丰厚的奖励。
可怜的CSFB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单在哪儿呢。
博伊科走了以后,江守义就开始自己的布置了。
挟着私有化首单成功的威力,他也没有找人商量,直接就安排下去了:
一是加大力度收购那些私有券,到各个证交所、商品交易所去收购。这次的竞拍支出远超原来的计划,看来又要拿出真金白银了。
罗沙国的私有券已经成了“世界上流动性最强的有价证券”。在当时莫斯科最大的证券交易所“罗沙商品与原材料交易市场”上,私有券的日成交量已经达到100万美元。到1994年夏拍卖结束时,日成交量更是超过了1000万美元。
现在趁着大多数人还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时,掌握了先机,以后的收购可就要顺畅多了。
二是科赫担纲投资银行业务,推进企业股份制改造和私有化股权拍卖,大量招收华人留学生,进入投行机构。
三是大熊基金开始运作,给安保人员切实的保障。
科赫听了以后激动不已,舌头都在打着颤:“老板,我刚来不久,这些任务太重了吧?”
江守义又是哈哈一笑,拍了拍科赫的肩膀:“你放心,我们这边的企业家俱乐部成员企业,都可以成为你的后盾,每家企业以后还不会惹麻烦。估计过不了几天,你就能超过那个什么瑞士的投行。”
这可是上百家企业了,以后源源不断地为改革派供应原材料,也为江守义的收购大业增砖添瓦。
“私募基金那边是由谁接手?”自己刚刚从远东募集了很多资金,虽然是为香江和伦敦那边打了义工,但是自己已经找到了感觉。现在要是放手,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边的事情还不多,你先兼着吧,以后再看情况。你要是能发现一些好的企业,不是就能提前买了他们的股权嘛!”江守义还没想这么多,直接就给年轻的科赫加了担子,“博伊科那边已经兼了俱乐部的顾问,你看看他还能不能兼任投资基金的顾问。”
左手是中介,推动企业股改,提供财务顾问服务;右手是资方,很多企业更看重投行的带资入场能力。
这可不就是如虎添翼吗?
至于博伊科,江守义要是再给一些利益输送渠道,怕是会引起各方猜疑。换一个主体却可以分散火力。
“我明白了,我们这是要变身到前端去。”从以前的投资股改后企业,到主动去寻找可以股改的企业,这就可以根据自身的需要,到所有目标企业去推动企业股改,然后趁着企业需要资金的机会进行投资入股。
在1992年底的莫斯科这个拥有900多万人口和上千家企业的大都市,CSFB也只找到了只有八家企业进行了有效的股改,有资格参与私有化股权拍卖。
科赫的问题解决了,结果安保队长的问题来了。
“老板,有不少亲戚朋友在电视里看到我了,报纸里也有,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他们问我能不能把他们的纸券也拿给我换股份。”
小马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交给你管理吧?”
柯基廖夫一脸的懵逼:“我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给我们,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那多没意思?”江守义对这种小打小闹已经不感兴趣了。
“老板,他们的熟人可多着呢。光他们KGB系统内就有很多人呢。要是跟这些人搞好了关系,以后可就···”
小马一句话提醒了江守义。
大意了啊,大意了。后生都能看到这里面的机会,自己一个老江湖竟然没看到。
“好,那就你来兼着吧。咱们可要有个门槛,必须得是原来KGB的同事才能。”
“老板,最多的还是朋友,这些人可是老同事的好几倍呢。”
小马看着江守义的情况,感觉这不是他独自能对付得了的。
“老板,我看要不然让他们成立两个投资基金呗。一个是老同事,大家知根知底地,给些优惠;另一个是其他人,就少点儿优惠。”
“行啊,反正又不需要咱们出钱的。”
等到安保队长出去了,小马才跟江守义多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老板,等他们这些投资基金以后缺钱了或者清盘了,咱们可以把他们的私有券收回来呀。”
以前都是靠着各个人在收购,安保人员也在帮着收购。像这种本着信任、间接收购的情况还不多。
“哈哈哈,大学生就是脑筋灵活,就按你说的办。”
两个人都没想到,大熊基金能够做到多大。
他们更没想到,这头大熊还引出了一只暴龙。
他们真要入股,咱们就不停地增发,技改要钱呢。
等到江奕收到消息的时候,江守义这才知道自己的误解有多大。
“爸,有两种基金模式。第一种是发行股票,投资者用自己手里的私有券换取股票,就像用钱来买一样;第二种就是投资者自己的私有券交给我们管理,赚了多少再分给他们,这些私有券还是投资者的。”
经历了多次操作,江守义现在对于金融的理解力大大提升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要是发行了股票,投资者不就是跟私有券断线了?以后股票要是亏了,他们连个找人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这还不是空手套白狼?”
“发行股票就算是空手套白狼吧,只是要股票能发得出去才行。”江奕估计这个玩法超过了江守义的能耐,一直也没给他推荐。
另外就是江守义还要在那里长期待着,要是股票真的跌了、有人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这还不容易?有人抢着要把自己手里的私有券交给我们换股票呢。”江守义想起了安保组长柯基廖夫提到的事情,感觉没那么麻烦。
“有人主动换股票?他们对你们这么信任?”
“就是前几天股权拍卖的时候,我让柯基廖夫去露了下脸,后来他们的亲戚看到了咋滴,非说他这么厉害、干脆替他们也发财。”江守义简要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要是有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当地的情况超出了江奕的理解,没想到这个第一单拍卖的风头这么强劲,“那就争取投资机构上市,发行的股票只能用私有券来换。以后每年给他们比较好的分红就行。”
考虑到江守义的人身安全,每年分红的规模肯定还不会少。
这也是为了私有化期间大规模股权收购必须付出的代价,否则很多寡头就会过来抢占先机。
那些寡头可是惯会空手套白狼的。
江守义终于搞明白了这一点,心里也是激动不已。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只是他现在是穿鞋的,永远无法超越那些光脚的玩法。
科赫获得了重用,心里也是激动不已。
没想到,乔治竟然在媒体上看到了自己,然后希望能够见见面。
接到乔治的电话以后,科赫就是一惊:“什么,你们也要变身投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