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见《承诺书》的时候,石晶就很不高兴:
“你才脑震荡呢,我看阿姨给你那一板凳应该再重一些!”
刚才一直躲在角落里没理江奕,她这时候才搞清楚情况:原来这个小子是把自己和脑震荡搁在一起了。
“别扯了,人家够有诚意的了。”方妈妈伸手制止了石晶的进一步发挥。
人家是为了你着想,怎么分不清状况?
江奕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承诺书》上签了名,随手交给了在一旁警惕着自己的石晶:“我签好了,该你们了。你给妈签一下。”
“‘妈’也是你叫的吗?”这句话又把石晶惹火了。
“我说‘给你妈签一下’,有什么不对吗?”江奕“傻愣愣”地问着旁边的江正强。
“对呀,没毛病。不是给你妈,还是给我妈签字吗?”江正强也很纳闷地看着石晶。
方妈妈接过《承诺书》,也在上面签了个名。然后就要交给江奕。
江奕却没有去接,而是指着石晶叫了起来:“这个当事人也要签名,免得以后她会耍赖。”
“有妈妈在,我为什么要签?”有妈妈在场,石晶彻底地发挥了“有恃无恐”的本色,反正自己是未成年。
“女儿是未成年人,我也觉得有我的签字就行了。”方妈妈貌似也觉得这个要求不合理。
“这是我的身份证,你看看,我还有三个月才十八岁。石晶已经满十六岁了,有些小的事情特别是民事方面的事情也可以自己做主了。”为了让母女两人记住自己,江奕不惜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要是不满十八岁就不能签字的话,那么江奕的签字也不能作数了。
终于,在众人的怂恿下,石晶还是听从了劝告。
江奕收起了《承诺书》,小心地折叠好,像是一个很宝贵的文件一样收藏起来。
真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把名字和石晶签在一起,竟然是通过这种对立的方式。
一场奇怪的纠纷以一个奇怪的方式收场:真正的挨打方,认赔两万;轻微挨打方,愿意互不追究;唯一的只打人、没有挨打的石晶,差不多白捡了两万块。
至于板凳,江奕没多说,出手方也就高兴地“忘记了”。
卫生员看了看江奕,有些恼火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问了保卫一句:“你说我的脑门咋没这么贵?要不你也打我一拳试试?我只要100块,用不了两万块。”
保卫看了看卫生员的脸,摇了摇头:“不是你的脸不值钱,是我的拳头不值钱。你的拳头要是值钱的话,打我一拳给我50就行。”
江奕眼睁睁地看着石晶离开,想要留住她却没有任何理由。
她身上背着的也是她喜欢到有些固执的颜色,她不喜欢的颜色一个也没有出现。怪不得你承包了家里的衣服采购。
自己这次算是白来了。如果说有什么成果的话,那就是让石晶离自己更远了。
石晶走出去后,揣在口袋里的钱还有些沉甸甸地。
“妈,我怎么感觉那个人那么难过的样子,他是心疼这两万块钱吧,要不然我们还回去吧?”
“算了吧,我看这个人说的神乎其神的,也不知道是你忘了还是他多想了。先观察一段时间也行,要不你去感谢他一下吧,反正也没有怎么着,还顺道解决了你的钢琴培训费。”方妈妈今晚就没觉得正常过,谁家还这么主动认错、认赔,而且还不怕赔给你钱多的?
“我不去,一看这个‘创可贴’丑八怪就不是好人,直愣愣地看人。”气愤的石晶把今天下午在操场上发生的一幕告诉了方妈妈:“我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后来拿掉了那个丑丑的创口贴才想起来的,还换了一件上衣,真是可恶!”
好吧,方妈妈终于放弃了。
晚上在厂门口发生的古怪还没整明白呢,现在又多了一个操场上发生的古怪。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觉:“这个大男孩能有什么流氓。我倒是觉得他好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妈。别再扯了,也可能只是眼花了。快回家吧,我都快饿死了。”石晶有些不耐烦,推着方妈妈的后背就回家去了。
江奕这两天已经比较安静了,江正强也就没再多看着他。
黄鹤楼上,江奕看着远处的龟山蛇山,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闪婚的江奕和石晶在江城举办了婚礼。在结婚的第二天,两个人一起来到江城的标志性景点。
现在物是人非,一切恍如昨日。
由于认识时间不长就结婚了,这时候两人还不太熟悉对方,石晶仗着地缘优势,对着长江侃侃而谈:
“乌龟和大蛇是大禹治水的时候派来镇守大江两边的两个将军,后来两个将军赌气看看谁长得快。结果把长江的水道堵了,许多良田村庄被淹没。
“吕洞宾知道以后,来到蛇山中部,用锄头把蛇腰挖了一锄,又在龟山头上造了座禹王庙,镇住龟将。这才形成了龟山和蛇山。
“吕洞宾用一块石碑镇住了江面,不就是江州把你们姓江的给镇压了嘛!”
这句话倒是真的很应景,而且对江奕很不利。
江奕才不会坐着换打,自己口袋里这种传说多得是,随便挑两个都可以应付一下:
“你们这是瞎编的,我去过渝城,那里有‘青狮白象锁大江’的说法。你们这是借了别人家的凑数。”
石晶并没有反驳江奕,而是带着他在一个石刻上找到了一首诗,伟人的诗:“看看,伟人都写过‘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我们小学的课本里都有。”
这下子更惨了。不只应了一个“江”,这次还多了一个“大”,把江奕名里面的下半拉都搭进去了。
也真是奇怪,脾气一直急躁的江奕恰恰多次败给了这个柔情似水的女生。似乎一条奔腾的大江真的被锁住。
只是现在石碑也在,物是人非事事休。
“大作家在这里想什么呢?”一句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江奕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小女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忘记了?想想当年在任城的图书馆,旁边还有一个韩菲凡。”看到江奕一直想不起自己来,小姑娘老大不乐意了。
江奕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和韩菲凡一起出现的女生嘛。
“段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读艺校吗?”
“今天是星期天,你家的艺校不休息?”
江奕这几天已经没有了星期几的节奏,极度不在状态。
“韩菲凡让你过来怎么开导我?”
“她说你很难过···”段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了他的当,一下子就让自己对韩菲凡的承诺落了空。
“果然是韩菲凡,”估计后面还有韩成斌这个家伙,现在江奕心里却只有赶集,“你替我谢谢她,我没什么事。”
看到江奕没啥事,段云的八卦之心就释放了出来:“你以前说过的娃娃亲,是不是就是在江城?”
“哪儿有什么娃娃亲,都是跟大家说着玩的。天生丽质难自弃,要不有个挡枪的,就怕涌来的人太多、招架不住。”
“又在这里臭美,也就是我表姐喜欢你···”段云一气之下再次暴露了韩菲凡,再气之下就要踩一脚:“哼!不理你了,净套我的话。”
你这个“筛子”的话还用套吗?
段云的到来提醒了江奕:自己受到了太多关注、涉及太多的前途命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来了。
看着远处的“龟蛇锁大江”,不知道1998年那场特大洪水有没有淹没石碑?
“到酒吧去玩吧,那里可以喝酒、散散心。”段云能够拿得出手的休闲方法也就这些了,都怪自己答应了表姐、帮助江奕散散心。
江奕对韩菲凡印象最深的就是生日那天在酒吧里放肆的跳舞,没想到段云也喜欢:
“你们还真是表姐们,都喜欢跳舞、泡吧。”
段云知道韩菲凡的顾忌,这次很警惕地没有被江奕带了节奏:“凡凡才不喜欢泡吧呢,那次过生日是被你拉过去的。我也只是同情你呗。这个酒吧里面的酒这么贵,良家女子哪儿有钱去玩?”
也行,就去看看江城的酒吧发展得怎么样吧。
等到进了一个酒吧,看到那些蹩脚的舞蹈者、听着老掉牙的歌曲,江奕一下子就丧失了参与的兴趣。
这个时代的酒吧还是太含蓄了。一个个男生还不够大胆,一个个女生还藏着掖着。
总之就是一个字:没劲!
“这个是我们学校的。”段云很快叫来了一个男生,古怪的头发搭配了一个艺术造型。
艺术造型倒是很客气地跟江奕打了声招呼。
江奕从他的招呼声里一下子就听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你这个口音不像是江城的,怎么有点儿洞庭湖那边的感觉?”
没想到这个判断让艺术造型异常激动,非要跟碰了一杯:“大哥,大哥!我必须得敬你一瓶。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听出来,我是N县的。湘省最北边。”
“N县,我去过,好像是围湖造田填出来的一个县。”
“大哥,大哥!我再敬你一瓶。N县和我们的邻居,两个县都是围湖造田出来的。”艺术造型今天是发挥了,或者是今晚本来就想多喝几杯。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挚的份上,就不追究你把我们的酒喝光的事情了。
艺术造型走了以后,江奕又回复了原样。
段云也没辙了:“你怎么又这么严肃的样子?不会是又想着世界和平、拯救地球吧?”
“拯救地球就算了,没那么大本事。拯救一下你们和你们的邻居还有可能。”
艺术造型的出现再次提醒了江奕:一个围湖造田减少了对雨水的吸纳,助推了洪灾的力度。
今天已经两次想起了1998年的特大洪水。在那一次大灾中,江城就是灾难的核心区域。
那一年,一个词语响彻全国:严防死守。
那一年,武警战士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汗水,铸就了一个钢铁长城。
江奕越来越感觉到先知先觉者的痛苦:你知道的东西越多,就会越沉重。
看到江奕好不容易才微笑起来的表情又归于阴沉,段云对着艺术造型就不客气地怼起来:“都是你,是不是你这个造型让江奕不高兴了?”
艺术造型对江奕的表现也很是不解:“我看他看到了还挺开心的呀,还跟我说了好几句我们老家的事情。”
“我不管,你就是冲撞他了,你以后不能留这个发型。”
艺术造型似乎已经习惯了段云的逻辑,一边摸摸自己的头一边哄着段云:“好好好,已经留了好几天,我是该换一个发型了。”
段云再看看角落里的江奕:“唉不管了。到这里来上晚自习,我还是离你远点儿吧。”
这还真是酒吧里的神奇一幕,值得纪念:酒吧里也可以学习、写作文。
江奕今天的兴致不高,就找了一个角落里没人的桌子,要了一支笔,在餐巾纸上写着:
1.扩大江城仓储中心,仓储能力扩张两倍;
2.扩张如家酒店,连锁酒店在江城的发展是今年的重点;
3.汉口以外,在汉阳和武昌各自建设一个家电商城;
4.大湖可乐厂、应急器材厂和纯净水厂在江城设立分厂,按照整个华中区域的消费能力进行设计;
5.江城大学计算机系和华中理工大学机电系加强合作;
江城大学可是雷布斯的母校,华中理工机电系可以帮助传统机床厂、机械厂加快数控转型的步伐。
这些投资加起来,10亿都打不住。就凑个整,对外宣传20亿,让齐鲁省也眼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