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代的人果然都是贪大求全，秦成孝有了宏伟的计划，这才满意地走了。
江奕有些担心他会倒腾上千人过去，可是也只能是表达一下担心而已。秦成孝是个比江守义还要难管的主。
第二天一大早，辽省的高官就来酒店陪同早餐了。
“董事长，我们本来是知会的辽都市政府，省里的领导知道后也过来了。”齐志伟有些担心事情办得不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刘连秀，加上江奕是出了名的难对付，他就更加谨慎了。
这次最开心的就是王高官了。江家是他力主引进的，东狮摩托厂已经正式成为当地的品牌，产业园现在解决了好几万就业，钢厂产量增加了200万吨，这对地方都是实打实的好处。更别说以往濒临破产的几个水泥厂现在已经起死回生了。
只是去年的钢铁价格有些低了，钢厂好几次反映上来，让冶金局长招架不住。要怎么跟他们说一下呢？
“刘老板可是我们辽省的大恩人，早就应该去拜访您的。”看到江奕和一个中年妇女过来，王高官就知道这是正主了。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不太像是一个北方大省的副职。
“领导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刘连秀现在也基本上能够对付这些场面上的话了。
“还要谢谢领导帮我们解决了摩托车牌照的问题，朱经理已经打算向东南亚和西亚出口了。估计过不了几年，出口额就能达到几千万美元。”江奕一下子就丢出了一个大饼，差点儿把省政办的主任呛着。
“几年就能到好几千万美元？这些国家有这么大的需求？”王高官特意把“几千万”换成了“好几千万”，探一下江奕的虚实。
“东南亚还算是少的，印地亚才厉害呢，每年好几百万辆的销售，哪怕只进口十万两，就有五六千万美元了。东狮摩托比扶桑国在当地生产的便宜百分之三四十，应该很有市场。”
这一次，江奕一改以往的低调，而是表现得高调、有恃无恐。这才符合世人眼中对“二代”的定义，才能坐实刘连秀的身份。
“哈哈哈，看来我们还真是抱了个金娃娃。”王高官乐开了怀，人家江家说过的可不就是全部实现了？
“《变脸》就是为我们的摩托车销售做准备的，播出以后让大湖摩托和东狮摩托出现了‘一车难求’的景象。”江奕一不小心又透露了一个剧情。
“实在是抱歉呐，没想到咱们华国也能拍出《变脸》这样的大制作。要不是因为搬迁的原因，你们也不会来不及生产。这个情我们记下了。”王高官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既然你欠我们的，那就好办了。
“听邵经理说，几个钢厂还有一些钢材没有履约。他想按照合同条款扣除违约金，我想辽省给我们这么多帮助，还是想向领导反映一下。”
江奕一句话说出，省政办负责人暗暗称奇。
刘连秀也盯着自己儿子。这个可不是好干的活，昨天她在路上就听邵军和江奕聊过，江奕还让她一定要坚守住。
王高官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现在市面上的钢材已经到了2000元左右，比签约时的1430涨了接近40%。现在最优选项其实是违约，只是···
“这件事情是冶金局负责的？”王高官本来想请江家放一马，没想到现在对方的态度这么坚决。
“对，那个担保基金也是省冶金局在管理。”政办负责人小心地提醒着那个基金的事情。
还用得着你提醒？一帮子钢厂的人，以及省冶金局的人算过多少次得失了。
要是违约的话，损失的20%保证金差不多是1.5亿，但是如果履约损失的就是每吨500元，季度损失2.5亿。
“去冶金局那里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他们为什么还不履约。”王高官知道这事儿难办。
政办负责人答应着。“了解一下”、“看看”这些软语，他也听懂了。
江奕也听懂了。看来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辽省的安排很有意思。上午是去参观石永界等人开办的加工厂，订单来自巨潮BP机公司。
张巧慧第一个冲出来了：“您一定是刘董事长吧？哎呀我一看您这么慈祥的，就一定是我们厂的大恩人。可让我看见您了！”
那股子热乎劲儿，就像小李子看到了慈禧太后一样。
刘连秀还真吃这一套，被张巧慧挽着胳膊也不嫌弃。
“江老板，您看我们厂能给收了不？”石永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希望。他是明白了，自己离开了江家真的啥也不是。
“你们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困难倒是没有什么，现在我们厂在省里也挂上号了，全国、全世界也都知道。市里有专门的部门来定期看看，能有什么困难？可我就是心里没底，你说要是什么时候你们的订单不给我们了，或者这个BP机不好卖了，我们这几百口子可怎么办呢？”
石永界年龄大了，也跑不动了。过去的遭遇让他总是居安思危，他已经两次提出过让巨潮BP机收购的请求，可是对方都没有答应。
“石经理，我也不瞒你了。你们厂的知名度太大，我们收购的话要考虑对国企的影响。”江奕不再多说了。
石永界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不禁苦笑着。
“不过，我和李经理都想把你们做成一个标杆。以后如果你们的质量没有下降的话，我们会优先考虑你们，包括学习机。不过，加工费就要下调了。”江奕差不多给石永界一个定心丸。
“加工费早就该调了，以前加工能力低、你们补贴我们一些，我们都很清楚。现在产能上去了，要是还这样下去的话，估计你们就不好跟其他公司合作了。”
“如果让你们最大限度扩充产能的话，你们能增加几倍？机器设备你们自己采购，相信你们也能获得贷款。”
实际上就是看你们的人力积累、管理能力。
“旁边有两个厂也不景气，工业用地不缺；我们现在有600多个人，生产线有520个人。组装的技术要求不高，每个人可以带3-5个人。就按照4个人平均吧，人多了也管不过来，差不多能够增加三倍。”
只是石永界脸上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这是真的怕了，怕有一天这么多的人找自己要工资、要医疗费、要住房。当一切归零之后，所有的负面影响却没人帮他分担。
张巧慧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大姐，这个就是我跟您说的王巧红，”她指着一个略显瘦弱的女工，一边提高了嗓门，“巧红，你过来一下。”
女工看到了张巧慧，迅速地跑了过来：“组长，您叫我？”
“这个是刘董事长，就是你说的那个活菩萨！”张巧慧一努嘴就印象了刘连秀。
“刘董事长，您···”刘巧红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巧红，别···”刘连秀最看不得人受委屈，一把抓住了刘巧红，“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快过来让我看一下。”
“董事长，组长她给您说了这么多呀？我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厂里特意给我买了药。”刘巧红为了节约，冬天洗碗也不用热水，手指裂得厉害。
“都怪我儿子来晚了，早干什么去了！”刘连秀不知道该骂谁，只好怪到自己儿子头上。
“您已经救了我们家了。董事长，那个就是我们家的。”刘巧红看出了组长今天的意图，在车间角落里的一个铁皮单间里推出了自己丈夫—残疾的谈起民。
“快坐下，别···”刘连秀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一家子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哟，这辈子遭这么大罪！
“董事长，感谢您不嫌弃我这个残废，不嫌弃我们家。我妈现在也不用劳累了，可以帮我们看着孩子。我们心里只有感激。”谈起民的声音异常地冷静，刘连秀甚至看到了一丝弃世的味道。
这不是装出来的！
“江奕，你要好好地帮帮他们！”刘连秀强烈地甩下来一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好不容易才缓解了情绪。接下来是去考察春钢水泥厂。
江奕认识曹大成，不就是那个带头谈判的老技工嘛。
“董事长，江老板！”曹大成知道自己跑不了，江奕当时点名就要见见这几个人。
“现在生产还正常吧？”江奕故意往正面引导着。
“很正常。今年我们的产能达到了最高纪录，明年还要扩产，大家都很有信心，”曹大成貌似接到了信号，“以前亲戚朋友都嫌弃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嫌弃他们了。”
“嫌弃他们？他们的厂也不好？”刘连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跟负面情绪杠上了。
“嗯，现在没工作的还多着呢。我们家的亲戚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吧。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厂里也是开工不足。”曹大成倒是很老实，都没注意到江奕的脸色在变化。
看到董事长在认真地听着，曹大成又犯了东北人爱白话的劲儿：“唉，我们也是幸运才能跟上兰陵的趟。当时大家还都排斥你们，说实话真是不知道好歹。”
差点儿就要把当年谈判的事情抖搂出来了。
只是大家说的都是感恩，可是让人听起来却是格外沉重。
刘连秀就像是那个学了更多知识的小孩，却发现原来外面有更多的未知。这两年看到自家顺风顺水地，看不到这么多的苦难。
“城里人怎么比乡下还要难？”
“城里好歹还有几亩薄田，城里可就没个保底的了。”曹大成是彻底地沉浸在历史中了。
“江奕，你怎么早不···早不跟我说这些？”
刘连秀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要求太高了。
江奕更郁闷。早点跟你说？你还会过来吗？
辽省这个安排确实很“到位”。江奕气鼓鼓地，想要发泄一下。
好巧不巧地，陪同的张旭伟打了一个哈欠。更加巧的是，刘连秀竟然闻到了一股酒味。
“张经理，你很忙啊！”刘连秀的怒气正好找不到出口呢。
儿子已经受过一次责骂，现在就轮到你了。
“董事长，经理昨晚陪着市局领导。唉，这边的人太能喝了，还不让走，都到了凌晨五六点了才结束。”厂办的人也是兰陵派过来的，现在紧急豁出去自己来救场。
“喝酒，凌晨五六点，”江奕重复着两句关键词，“你们还真是很悠闲呢！”
说完，挽着刘连秀赶紧走吧。
要是走晚了，这个张旭伟可就栽大了。
“小奕，这个人这样，你不收拾好他？”刘连秀还闹不明白情况。
“妈，回去一个电话的事儿。别把自己气坏了。”
东北的这个情况确实考虑得不够，张旭伟这样一个文雅的人也中招了。
看来是该想点儿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