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两天,江奕就回到了任城。
还没下车就被王思忠堵住了:“小奕,你总算是回来了。还好你没误了车,要不然可是···”
“表哥,怎么老是你?”看着王思忠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江奕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情况,“无事献殷勤,一定有奸情。快说,要不然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现在的王思忠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表哥了,身后有个心眼多的女朋友,江奕也得多留个心眼。
王思忠貌似还没想好怎么说,把江奕的背包接过来丢到商务车后箱,一个劲儿的说着“上了车再说。”
李秀文也一起来了,这里透着蹊跷。这姑娘什么时候这么主动、大方了?
上车以后,灯光照耀下,江奕这才看清楚一些。
王思忠确实是老成了很多,不再是原来那个稚嫩、冲动、帅气和天真的小伙儿,皮肤的颜色也暗了一些。
李秀文也看了看王思忠,摇了摇头,又长叹了一口气:“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一天到晚被你撵到东、撵到西的?早知道他丑得这么快,我就不要他了。”
“姐,你要是不要的话,一大堆人等着呢,包括你那些伴娘团,肯定各个顶上。”一个愣头青小伙子从商务车最后一排冒了出来。只是琢磨不透这个小伙是李秀文的亲弟弟还是认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拆自家姐姐的台?
“罚你三天不许吃东西。”李秀文的御姐范又出来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就寄起了大棒子。
吓得小伙子头一缩,离得远远地才嘟囔了一句:“以后这个家里做主的可就是姓王的喽!”
看来这是真的有情况,江奕明白了,也不去说。
“小奕,我···得求你件事儿,”王思忠第一个坐不住了,脸上的表情让江奕都有些同情,“我要结婚了,城里人非说还要找个什么伴郎。我那些狗肉朋友哪儿能上得了桌?”
“你这是跟我说了三件事:你要结婚,找伴郎,你的朋友不够正经。我知道了,这些事儿求不着我,又不是我结婚的。”江奕一句话把李秀文给憋了个半死,想说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瞪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后排小伙子。
车里五个人,连司机在内四个男的,性别比例严重偏向江奕一方。
“这个伴郎现在找不到人。要说城里人就是事儿多,要个伴娘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王思忠也搞不定江奕,心情就很郁闷了。
“没让你家出一分钱彩礼,你还想怎么着?现在又不是嫁到你乡下去,难道还要按你王家村那边、让两个中年妇女跟着?”李秀文不敢怼江奕,在王思忠面前却很容易找回了场子。
“你不是亲兄弟四个吗?叔伯家也有不少吧?”一家连个女儿也没有,按理说不缺这个角色的扮演者呀。
“那几个亲兄弟都老婆孩子一堆,哪儿好意思,不像你这样可以胡闹腾。”
“你少说几句吧,江奕一天到晚学那些鬼画符,哪儿知道这些规矩?”
李秀文这句话还真是戳中了江奕的软肋。这一块就是江奕的知识盲区。
这时候他才知道,新娘的大伯兄得端着点儿、放不开,只有小叔子有特权,可以放肆地作。结婚那天就是怎么放得开怎么来、越是敢作越是好玩。
大婚当日,皇帝都给了平民男子穿戴状元服、给了平民女子凤冠霞帔的权力,还有什么规矩不能破的?
“我可是听说了,当一次伴郎、自己的缘分就要打一次折扣。一个人一生之中不可以当三次。超过三次以上就会婚姻不顺。”
后排的小伙子貌似是个小强,屡次打击都不死的,这时候又来冒头了:“那你不是还有两次机会吗?”
“我还留着换钱呢。”江奕琢磨着想从这个家伙这里啃下一块肉。
“江奕,这次你姑父姑母都回来了,”王思忠总算是找来了一个强援,“让你当伴郎就是你姑妈、我妈说的,不信你去问她。”
只是江奕不是很相信他,要是自己姑妈发话了,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姑妈最心疼我了,她才不会让我受这个罪。”
“我们这边可是有很多老领导过来的。还有一个你很想见的领导。”李秀文大概是知道江奕的风格,知道自己得拿点儿江奕感兴趣的东西出来才行了。
“李大校?”李大校把李秀文带进了寻呼台,然后才有后面一大摊子事儿。
“那个人不让我说,你过两天见到了就知道了,肯定是好事儿。。”还是新娘厉害,是一个合格的谈判对手。
“我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呀?就只有两天了,你还得培训培训。”王思忠又沉不住气了。
你要是不着急,我哪儿有好处?
第二天一整天,江奕都被王家一帮子人给锁在家里了。没想到这个姑妈还真的亲自出动让江奕听话。以前都是打着姑妈的旗号来号令王思忠的,现在王思忠有样学样,江奕受到报应了。
元旦当天就是吉日,据说女方这次给出了很多嫁妆,王家派出了很多半大小子,穿插着几个三十来岁的。果然是人丁兴旺。
江奕也是第一次做伴郎,看着就挺好玩。
进了新娘家的门,就在第三层,也方便。
女方家长也很开门,上来就让抽烟。
江奕不会抽,就跟新娘的爸爸商量了一下:“叔叔,我们今天起得早,今天的天气也比较冷,就借您的地方喝会儿酒、让这些家伙们暖和一下。”
“好好好,大喜的日子,就要热闹一下,”老爷子一口就答应下来,“我这里还有瓶好酒呢。”
估计老早就被戒了酒,今天这机会多好啊。
一旁的中年妇女把他拉到一边:“小文还在那儿等着呢,你让他们在这里提前吃上了?”
为了让新郎不至于抱不起来,也让女生显得苗条,上车之前都不让吃早餐的。现在一堆人拿出了酒和菜,里面还能受得了?
老爷子这时候必须得撑住了,否则被外人看出了没有家庭地位,这可就会成为很多人的饭后谈资:“没啥,你不是给女儿塞了几个巧克力么?”
中年妇女一生气,不管了!
李秀文那边可就头大了。
“文姐,他们那边好像吃上了,还喝酒呢。”一个伴娘率先扛不住了。
“还用得着你说,这个死家伙。”她早就闻到了飘来的鸡腿香味,不用说肯定是王思忠出卖了自己。
“我看有一大盘子,他们吃不完,要不咱们也要几个过来?”另一个伴娘估计也忍受不来鸡腿的诱惑,很快加入了溃败的队伍。
“那怎么行?管住你那个馋嘴,”一个严肃的中年妇女一步跨到了小门前,“你们谁敢投降,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这个妇女估计是负责礼仪的,大家都怕她。人家处处拿规矩说事儿呢。
只是老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屋里仅有的一个老妈子也就是礼仪妇女可就愁了:我就说这个王思忠二五不着调的,又来一个更愣的。
她气势汹汹地露出一条门缝,向这江奕就发牢骚:“哎,现在时间不早了,按规矩可得赶紧走了。”
江奕吃得正欢呢,头也没抬就是一句:“按规矩结婚前三个月内还不能见面的吧?”
礼仪妇女一下子就嘎嘣了。
“江叔叔,吉时快过了,要赶快进入下一个环节,免得耽误婚礼。要不咱们还是叫叫门吧。”新郎家的人也有沉不住气的,小心地问着江奕,把他都是吃了一惊。
原来王思忠在当地的辈分也不低嘛。
“咱们新时代,每天都是好日子,时时都是新生活,没那么多讲究。你要是吃饱了就去散散步去。”江奕一边说,一边就是一个眼神递向了门口那里。
中年妇女吃了瘪,指着一个小姑娘:“你去问问王思忠,那个小孩子不顶事,这个老规矩可不能丢。”
小姑娘刚想走,李秀文叫住了她:“你问问王思忠那个···家伙,他到底是不是想饿死我。”
小姑娘出去了,礼仪妇女又是一顿教训,姑奶奶,大喜的日子可别说什么死啊饿啊的,可不吉利了。
小姑娘的期期艾艾地出去了,一下子带回来十几个鸡腿,伴娘们一人啃一个还有多余的。
可惜,这时候再想关门就关不上了。
“你们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该是发动的时刻了。屋里那些女的,不管是什么娘,只要不是丈母娘,全部抗走。”江奕一声令下,刚刚吃饱喝足的小伙子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句话让那些想要拦着的姑娘们吓得人人自危。
中年礼仪妇女还想拦着点儿,一个声音响起:“新娘我带走,谁拦亲一口。”
羞的老人家都都要扭过去才行。
李秀文刚啃完鸡腿,这时候再想武装自己已经来不及了,
王思忠第一个抱起了她,气得李秀文大骂起来:“鞋子,鞋子。”
陪同迎亲的找了几个地方却没找到,江奕急了:“王思忠你还不快走,鞋子不鞋子的,这是她家里,难道只有一双鞋子?这个屋里没有,那个屋里还没有?”
指使着那个找鞋子的:“女儿没有,当妈的还没有?女人的鞋子大差不离地就行了。”
“赶紧把鞋子拿过来,”这下子李秀文彻底没脾气了,穿着旧鞋子上花轿,她可丢不起那个人,“鞋子就在那个抽屉里,你···你把钥匙给他。”
这时候王思忠已经抱着她出了门准备下楼了,她还在威胁着拿钥匙的那个伴娘:“你们要是不给我拿着新鞋,小心我以后给你们算账。”
拿钥匙的那个伴娘没捞着好处,气倒是受了不少,噘着嘴嘟囔着:“这双鞋子旧是旧了点儿,又不是破了。”
迎亲的队伍全部哈哈大笑起来。还没到家呢,娘家的这些人先内讧起来,估计闹洞房的时候就没有机会齐心协力了。
李秀文的弟弟也扛起一个就走,跟着王思忠的脚步就想下楼。把新娘子气得不行:“错了错了,你是哪边的?”
“不是你让我听姐夫的嘛?”李家弟弟纳闷得很,昨晚刚交代的现在就要变了?
“今天不行,明天开始。”
“放下吧,出了家门就行。”江奕也乐得合不拢嘴,李家这个弟弟也是太可爱了。
要是抱久了,就怕这个懵懂的小家伙很快被催化了。
李秀文的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有些气得胸口发疼,却又没什么办法。
自家还是人丁不够旺啊。
“哎哎哎,那个小伙子,你们红包还没给呢。”总算是找到了江奕的一点不是之处,稍微心里舒服了一点儿。
江奕拿出了那个包随手扬出去,哗哗哗地红包雨落下。
这下子李家最后的几个小孩子也放弃了抵抗,本地的男男女女们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王思忠等人畅通无阻地就下去了。
“避实就虚,这招妙啊。”看到有人给男人长脸了,李家爸爸这才出来总结一下。
被江奕等人这么一闹,李家的悲欢离合只剩下了热闹和欢快,把这个传统礼节给整没了。李妈妈看不下去了。
她本来心里酸酸地,被姓李的一打岔,连个泪也没出来,觉得挺对不起女儿的:“姓李的,女儿都跑了,你怎么连个泪都不掉两个的?你还有没有良心的?”
老爷子倒是想得开,家里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而且结局咋样还有待观察呢。
“隔着连三里地都没有、拐个弯就到了,再说了,他家两个老人都在外边,我倒是觉得更像是秀文把他拐跑到到我们家了,”老爷子忍不住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唉呀,幸亏这个王思忠还有有个表弟,要不然你那女儿去了还不上房揭瓦?”
上车后的李秀文也觉得好像少了一幕什么,后来才想起来是爸妈没过来送自己上车。
“你要是想家了,以后中午就过来吃午饭吧。”看着李秀文直直看着家里的房子,王思忠有些于心不忍,“反正也就二里地。”
“不用看了,你爸妈鼓不起勇气过来洒泪水了。就这二里地,我看都不用搞得这么复杂,找几个人悄悄地把嫁妆抬过来算了,车都免得租了。”江奕看不得两人在这里秀恩爱,又在打扰二人的温柔世界。
李秀文这个时候已经恢复过来,一场奇异的抢婚就这么无疾而终,连自己爸妈都不愿过来送自己最后几步,肯定是这个家伙的功劳。
“江奕,你的眼里有光。王思忠以前也有,现在是不是全部卖给你了?”
“嫂子,你以前的眼里也有光,一种发自内心的好奇心、学习的欲望,”江奕也换了称呼,提醒这个御姐该换频道了,“以后你不能再能毫无羁绊地前行了。你不再是无忧无虑、无所畏惧的女孩,而是他人的妻子、下一代的妈妈、老人的儿媳。”
江奕的唠叨还真是厉害,李秀文好不容易堆起的兴致也被他一扫光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江奕,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怎么像我爸一样?他没给我唠叨这些,改成你这个未成年来给我上课了?”
“对呀,你爸爸忘记叮嘱你了,我拿到了他的讲话稿。”
李秀文还来不及再还嘴,几分钟就过去了。
“新娘子下车啦···”新郎家这边早就准备好了。
这里就是主场了,一堆熟悉的面孔。
影影绰绰中,江奕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一切。
旁边站着的应该是她的爸爸妈妈。原来是江树国和王素英夫妇。
原来是他们的女儿,怪不得这么面熟的感觉。
只是这些下一代怎么长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