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李颜茹和科赫只能加快速度，能够省略的内容都省去了，集中精力确保下午。
秦成孝看了一下表，不由得笑了起来。
厂长们耽误的一个小时，被这两个人给抢回来了嘛。
“我们听说贵方大量购买美利坚国债，这样的投资管理水平，我们恐怕不敢恭维。”
果然是心向欧洲的，第一个发问的财务主管就拿出了响当当的证据。
只是这个证据太吓人，他们这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这么核心的秘密？
“这位主管您说得很对，我们的确是投资了国债，”李颜茹第一个回答，心里倒是有些高兴，好歹有点儿专业性的样子了，“但是我们不是用于生息，而是为了抵押给扶桑国的银行，用于获得三倍到四倍的日元贷款。”
另一个企业的财务主管很快就找到了漏洞：“据我们了解，扶桑国的银行不会这么傻，收了一百万国债质押，可以放给你们三四倍贷款。”
“您说得很好，的确我没有完全表达，主要是涉及我们的商业操作秘密。不过我可以提醒一下，如果我们把投资的蓝筹股作为质押，国债只是作为保证金呢？”
李颜茹忍住了透露在东南亚市场进行“日元低息贷款+东南亚高息借出”的冲动，那是今后几年的核心套利机会。
这个模式需要股票投资和日元贷款双轮联动，只有少数大型机构投资者才有这样的实力。
问题是“大型机构投资者”就在你面前，虽然是自称的。
“我们看到欧洲和美利坚著名学者提出，东南亚是‘苦力经济’，一旦他们的劳动力成本上升，就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李颜茹接受着轮番轰炸，却一点儿也不惊慌。东南亚是华国的近邻，又是香江和星岛竞相争夺的战略腹地，这里还真难不住她。
“您说得很对，我们也觉得东南亚国家有可能遇到这个问题。不过据我们了解，中等收入陷阱是1万美元左右，现在3000-5000美元，正是增长最快的时候。所以，他们能够支撑高利率。”
科赫已经听到过多次“您说得对”，每次都让他觉得好笑。李颜茹的套路还真是有意思
“据我们了解，美利坚的私募机构也做空了里拉和英镑。”有财务主管对于李颜茹和科赫自称的“打败里拉和英镑”不是很感冒。
人家索罗斯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这位主管了解得很详细。不过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在我们做空货币的时候，央行提高了隔夜拆借利率，导致股市大跌、债券市场也有很大动荡。这一次，只有我们抓住了机会，赚到了比货币贬值还要多的利润。”科赫这些天就在整理这些方面的资料，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很快地，印着科赫和李颜茹两人名字文章的报纸发给了大家。原本是想多说说的，只是由于厂长们的高谈阔论让李颜茹和科赫没有了时间和兴致，现在也算是补回来了。
“我怎么觉得这篇文章有些眼熟呢？是不是《经济学人》也有一篇类似的文章？”
“您说得没错，”科赫刚一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被李颜茹带歪了，不禁脸上一红，“我们本来就是联合行动的，而且这篇文章也有《经济学人》那篇文章作者的贡献。您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汉克和科赫的合影这次收到了奇效，科赫算是基本上建立了自己的专家地位。
至少对于在座的厂长、经理们来说是的。
“首都银行的简报也拿来凑数？”有人看出了猫腻，对这种手法很是反感。
“我刚才没有详细介绍自己。其实我在9月份做空里拉的时候还在首都银行，这次简报就是我的判断，后来由于和董事长理念有差异，所以是在离开首都银行后参加了做空英镑的行动。”科赫故意留了一个口子，让人猜测和联想。
果然有人揪住了不妨：“斯莫伦斯基这个人喜欢占小便宜，犹太商人也不信任其他人。你说的是这个吧？”
这样的事情才最有吸引力，所有人都给科赫行了注目礼。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主要就是董事长心疼管理费，所以自己操作了。后来才发现原来除了做空货币，还可以通过债券市场、股市和期货市场联动赚钱，这也是我们在做空英镑的时候赚得最多的地方。”
这个“没什么”引发了一阵哄笑。何止斯莫伦斯基这样，恐怕十个罗沙人里面有九个会这么玩。
可信度至少九成九！
当两人成功地在财务经理这里建立了信任感，后面的问题就不再那么生硬。
“说实话，扶桑国的投资，我们不是很看好。他们这两年运气太不好了。”
“我们也不是很看好。所以我们主要是做空，”李颜茹抽出江奕做空扶桑房地产市场、东京股指的几个账户记录，“我们从1990年开始做空那里的房地产、股市，这位主管很了解那里的房地产和股市下跌情况，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们大概能赚多少。”
“这个可厉害了，房地产恐怕下跌了超过一半，股市应该也差不多。”那个财务经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估摸着说一下。
“没错，下跌了超过50%，如果从房地产最高点做空，那么已经下跌了70%。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们在扶桑国的所有投资，没有隐藏亏损的账户。”
到现在，李颜茹越发的害怕了。
江奕这个家伙赚了多少扶桑国的“血汗钱”？而且竟然踩点踩得这么好，没有出现过任何亏损。
在各个企业的财务主管向厂长们汇报自己的观点时，李颜茹趁机把自己的担忧向秦成孝说了一下：“秦经理，这些财务主管问的都是行业性问题，还没有针对自己企业提问。是不是就很难深入下去了？”
“不急，私密的话题可以在酒桌上聊。”秦成孝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这两个投资经理说的话他大部分听不懂，只是能感觉到确实是很厉害的样子。
科赫也在遗憾着，要是汉克能一起来多好？至少不需要接受这么多质疑，至少活儿不会白干。
除了公开发布的文章，其他材料被迅速地回收，因为里面隐藏了大量商业秘密。
“李经理，要不要搞得这么正式？”秦成孝感到有些企业领导们有些不快。
“秦经理，这里的资料要是被竞争者拿到了，可能会猜到我们的策略。所以这些资料都已经用俄语写明了‘会后回收’的字眼，相信他们能够理解。”李颜茹可不敢泄露很多机密，尤其是东南亚的套利机会。
午餐安排在最豪华的餐馆里，李颜茹走进后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华国餐馆。
“怪不得下午的场次安排得这么晚，原来是为了给中午的酒局留出时间。”科赫凑近了一些，打趣着李颜茹。
李颜茹冲他哼了一声，也没理他。不就是想说这是东方文化特色嘛。
餐桌上果然是秦成孝的地盘，喝得脸都红了。
还别说，这些厂长们还真得都很吃他这一套。李颜茹忽然感觉到一丝意动：难道跟这些厂长们就该这么玩？
科赫却依然有些排斥这种模式，就以“下午还有一场会议”为由，滴酒不沾。厂长和财务主管们纳闷的眼神直接就被他无视了，反正也没有合作机会，爱咋咋地吧。
“秦经理喝多了，下午的会议就不参加，”一个年轻一些的家伙走过来告诉李颜茹，操着蹩脚的华语，看着对方差异的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布林诺夫斯基，秦经理的助手。”
科赫听到信息后，当场就要爆发出来。
奶奶的，兴师动众地跑过来，满心以为下午会有点儿机会，还这么被放跑了！
“秦经理刚才说，已经拿下了3亿美元。他下午休息一下，尽量过来再参加晚餐，下午就由我来主持。”
“当场怎么没说？”
“就是在送别的时候说的，几个厂长亲口告诉秦经理的。秦经理可是给了他们很多订单的，你们又这么能赚钱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给放心把钱交给你们打理？”
“酒后说的话，作数吗？”李颜茹还有些不可思议。
“酒后说的话才作数呢！”科赫嘟囔了一句。
李颜茹眼睁睁地看着科赫的表情由白到绿再到红，她的感觉与科赫刚才的感觉一模一样。
秦成孝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拿下了第一个投资额度，而且一次性就是3亿美元。
“可能还有更多，因为很多厂长都有一些小金库。”科赫想起了几个厂长跟秦成孝喝酒时那幅“你懂得”的表情。
现在想起来，他逐渐明白这里面的含义了。
体外循环！
“你是说，那些厂长通过境外子公司运作，把美元留在了国外？”李颜茹想到了江奕曾经提过的某些罗沙国厂长“掏空企业”的操作思路。
前苏联一直实行“原材料低价+补贴工业制成品”的思路，金属冶炼厂对外出口就有极大的价格优势。很多厂长通过在海外设立子公司，然后低价收购本厂的金属，转手再卖到国际市场。中间的价差非常惊人。
“应该是，而且还不小。一旦他们自己的钱都能放心交给我们，这些就是最忠诚的投资者了。”科赫现在也是心潮澎湃。
奶奶的，这些路子很野，但是真的很管用。
下午的会议就和上午完全不同了。
这一次，李颜茹和科赫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全盘介绍了出来。
财务主管们也很少问问题，或许他们也很少接触这些。毕竟他们面向的东方国家在金融方面也比较落后，发达国家的扶桑国资本市场也建立得很晚，而且非常封闭。
厂长们念稿子的行为也变得可爱无比，两个人竖着耳朵听、真心实意鼓掌，让厂长们都向他们弯腰行礼了。
只是看着己方主持人换了，两个人忽然觉得还真是觉得挺怀念秦经理。
其实下午的会议连个主持人都不需要，每个人都是按照既定的安排，按部就班地表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下午的交流很好啊，秦经理已经在华国酒店恭候了。”布林诺夫斯基快刀斩乱麻一般，就交代了下一步计划。
然后，大家就齐步向酒店进发了。
“李经理，他们都不怎么问问题的？”
“可能是大家觉得问题都被我们提前消灭了吧。”李颜茹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她的疑问比科赫还强呢，可是她身后已经没人解答，只能自己给答案了。
但愿秦经理的思路是对的吧。
晚餐更加地热烈，直接从城里的欢乐场变成了华国农村的酒席一般，热闹非凡。
“秦经理，明年你可要多照顾我们了。今年你照耀不到的地方，日子都不好过。”厂长们直接杀过来了。
伊尔库茨克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厂，木材原料厂、木材水解厂、刨花板厂、木材综合加工厂等应有尽有。二十年后，单是华国人就开设了500多家木材加工厂。
秦成孝大手一挥：“在座的各位领导们，有的是兄弟们：咱们外交部门和华国税务、海关已经达成初步意向了，明年要试点以货易货贸易。明年大家就能出口更多木材、进口更多货物了。而且，明年的美元收入只会更多！”
即使重开以货易货贸易，还能够确保美元收入不降低，这表明秦成孝已经找到了更大的市场。
“乌拉”一声，十几位厂长们蜂拥而上，把秦成孝和翻译都挤得站不到一起去。
“刚才我好像有点儿没听懂。”科赫晕了。
李颜茹明白了：“秦经理已经加入罗沙国籍了，也就是说，他是你们国家的人。”
可恶的科赫，在几个小时前还在把自己和秦经理划等号。
“秦经理这个人很好的，”科赫早就扭转了想法，对秦成孝的看法有了很大改观，或许在这里还真的只能这么玩，“只是他的罗沙名字是什么？”
李颜茹问了一下翻译，结果真的让人倒了：“也是叫尼古拉斯？”
估计这两个人除了苏联领导人以外，就只听说过沙皇这个罗沙的名字。
好嘛，两个尼古拉斯竞争起来了。幸好两个人的姓不一样。
科赫更晕了：“他们到底是姓尼古拉斯，还是名字叫尼古拉斯？”
“他们分不清这些，你喝酒吧，晚上又不需要再开会。”李颜茹也讲不清了。
财务主管们终于想起来两位投资经理了。
一个家伙抡起明亮的大酒杯就过来了：“你们老板可真是厉害啊，香江、伦敦、瑞士和莫斯科都在布局。”
李颜茹吓坏了，赶紧推出科赫，自己在那里假装专心回答问题：“这些还不止，香江那边已经派了几个人去华国，目的就是在那里设立几个私募基金。东京那边也在筹备，只是还没找到比较适合的人。”
秦成孝也是第一次听说华国成立私募基金的事情，不由得暗暗想着江奕这个小家伙。以前踩过扶桑，现在又踩了英伦和义大利，难道你是要把八国联军轮流踩一遍才够？
“李经理，我们这边的股东都比较傻大粗，你们有没有能够保底的产品？要不然我怕也讲不清楚，他们也怕亏了本。”有个一看就不太专业的财务主管也过来了，丝毫不觉得自己不懂投资很丢人。
“如果是承诺保本的话，必须放满5年才行。而且以前是承诺15%保底，现在只能是10%了。”
“有15%？那我们也放5年呢？”财务主管眼睛都亮了，美利坚的一年期国债也才2%不到吧？
“今年最好的赚钱机会已经过去了。”
投资经理冷静客观、不容商量，财务主管只能求助老熟人：“秦经理，你看能不能给我们点儿优惠的？”
秦成孝可不懂投资这些事儿：“哈哈哈，你要是再晚点儿，明年再想加入，就只能承诺5%了。钱多了不就不方便不能闷声发大财了？”
“那行！”财务主管发了狠心的样子。
“他这样说话算数吗？”李颜茹拿到了投资意向，却更患得患失了。
科赫已经不敢去评判这些人了。
这里处处透着一股不一样的感觉，或许这里有这里的规则吧。
与莫斯科那里不一样的规则体系。
“凡是低于1千万美元的就先别参加了，免得麻烦。再养一养。小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采购计划。”两场酒下来，秦成孝喝得有点儿高了。
几个厂长马上高声迎合着：“对呀，还不够麻烦事儿的，尼古拉斯哪儿有这闲工夫？”
“小奕？”科赫被翻译给打败了。
李颜茹微微一笑：“就是我们的江老板。”
“这个秦经理，他···他是江老板的叔叔？”听起来不是一个姓啊。
“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但是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李颜茹是了解江奕比较多的一个，现在不由得她不动容。
要是这么玩下去，恐怕远东这边的资金流入、流出有很大一部分就会跟他相关。
这个远东姓秦的尼古拉斯加上罗沙欧洲部分的那个姓江的尼古拉斯，如果加起来就对苏联的产业插足很深了，有了超强的实力。
如果来一次经济危机，市场面临急剧收缩，很多企业可能朝不保夕。两个尼古拉斯却有着华国和其他国家大市场的支撑，加上迅速扩大的资金支持，可以挤占不合作企业的市场份额。
再来一次危机，那些不愿意跟两个尼古拉斯合作的企业岂不是要被收编了？
李颜茹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