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不想再在萧峰的问题上作讨论,便转移话题问道:“那‘夜神龙’现在还在城内吗?”
“不在!”王知远答道:“那恶贼作完案便即离开了,最近传来的消息,说是他在阳城又作了一案。现在得到消息的各方英雄侠士都在赶往阳城,欲除此贼。这恶贼在山西地面上犯案,我兄弟二人更是不能坐视不理,也正是要前往阳城。”
“行侠仗义?不尽然吧!”沈醉心里哼了一声,暗自撇了撇嘴。从他刚才所听到的几桌江湖人物交谈,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并非如此单纯,而是还有利益。其因便是他到皇宫盗酒一事,此事虽然大宋朝廷下了严防消息泄露的命令,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还是被传出来了。尤其是在江湖上,更是传的广泛。但却是越传越变味,而且根本没几个人相信他进趟皇宫,就是盗点酒这么简单,更多的人相信他是偷盗了皇宫重宝。
所以借着这次行侠仗义之名,某些人却是打着趁火打劫的主意,且无影神偷并不止偷盗了一次皇宫,更是盗过许多富户,他们便是意图从无影神偷身上得到这些东西。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无影神偷却是个假的,注定要空欢喜一场。不过太行双刀二人剿除这个假的无影神偷的目的,沈醉还是相信其单纯性的。想罢这些,他点点头,道:“这无影神偷夜神龙的名号,在下也曾听闻过。听说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以前所做的案子中也只是单纯的偷盗,从未传出过其它恶行。却不知如今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王知远也点了点头,随即又皱了下眉头道:“这夜神龙劫富济贫的侠名我也曾听说过,如今做出这等恶事,我也有些不能理解。不过他如今既做出了这等令人发指的恶事来,咱们兄弟就绝不饶他。”
孙如海冷冷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不作恶并不代表他以后不作恶,做过好事也不代表他就不会做坏事。”
沈醉喝了杯酒,放下空酒杯,道:“会不会是有人在冒名作案?”他们三人刚才干了一杯,放下空酒杯后,武松便起身为三人各斟满了酒杯。此时他这杯饮尽,武松又拿过酒壶为他斟满了一杯。
王知远双眼一亮,道:“沈兄弟这么一说,我觉着倒真有这可能。而且有一个疑点,就是这无影神偷作案后所留的记号虽也是玫瑰花。但却不是真正的玫瑰花,而是以铁作枝,以布仿作的花叶的假玫瑰。并不如传言中所说,用的是真玫瑰。不过传言也不可尽信,我一直觉着那夜神龙能用脆弱的花茎便插入砖石墙内留记有夸大的成份。且玫瑰并不是一年四季月月开放,只有夏季开花,其它三季他哪里弄玫瑰去。我倒觉着他一直都是用的这以铁作枝,以布作花叶所仿制的玫瑰。所以,这个夜神龙是真是假,还真是不好分辨。只有抓住他,再行逼问了。”
沈醉闻言,瞧了王知远一眼,心中嘿嘿笑道:“那是你不知道我有法宝在手,只要夏季采摘足了,存在宝壶内,什么时候都是新鲜的,自然一年四季都有。以花茎插砖石墙,小菜一碟罢了。不是你做不到,便以为别人也做不到的。”不过无论如何,王知远也想不到现在与他同桌而食坐他旁边的沈醉就是真正的无影神偷夜神龙。
“唔!”孙如海闻言则是喝了杯酒,沉吟不语。
正在此时,小二端着加点的菜送了过来,沈醉便连连劝二人夹菜。吃了几口新上的菜,喝了几杯酒,沈醉向王知远问道:“王兄,不知那阳城离此地有多远?”
王知远口里正吃着一口菜,闻言快咬了几口吞下,然后放下筷子来答道:“不远,骑马的话只需一日半路程。正处于晋豫交界之地,临着沁河。”
“哦!”沈醉点点头,道:“我此行正要前往洛阳,却是正好顺路,便同二位仁兄结个伴,到阳城时也可相助二位仁兄一臂之力。”
王知远笑道:“沈兄弟愿意加入,正是求之不得。来,咱们再干上一杯!”说罢,举起了武松已为他斟满的酒杯。
“正是!”孙如海也笑了下,举起了酒杯。沈醉自也举杯相就,三人又对饮了一杯。然后,三人便一边相谈一些江湖趣事一边用饭。只是这些事沈醉知道的却是不多,而孙如海则不好多言,所以多是王知远一人在说。武松十分津津有味地听着,见三人酒杯有空了便即上前添酒。当然,也不忘往自己嘴里灌着。
沈醉又向王知远详细请教了这假的夜神龙之事,王知远知无不言,将其所知道的消息一一告知。沈醉从中得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情况,那就是这个假冒的夜神龙是最近一月才兴起的,且每次作案十分嚣张,弄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作的案。这个,就让他有点想不通了。其实,有人会冒他无影神偷之名,就已经很让他想不通了。要知道,他可是进过皇宫偷盗,得罪了整个大宋朝廷的人。这样的焦点人物,大内高手、六扇门捕快及各地的衙门,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以及警察部门都十分关注寻找的人物,竟然也有人冒充。这不是自找麻烦上身吗,而且还作的如此嚣张。让他不得不想,冒充他的这位仁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亦或是脑袋进水、发烧烧坏了脑袋。
反正,他是认定这家伙脑子肯定不正常。因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冒充自己这么个各政府部门都十分关注的麻烦人物有什么目的、好处或是利益。除了脑袋不正常,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这家伙这不正常的行为了。
饭罢,四人又略休息了会儿,便即结账下楼牵马上路。沈醉请客,连带将太行双刀二人先前那一桌的账一块儿给结了。他们两人也都是买了马匹代步的,当下由他二人当前引路,四人四骑出得城门,便快马加鞭,策马狂奔向着阳城进发。
一日半的路程,第三日上四人便赶到了阳城。正值黄昏时分,四人便先寻店投宿。
此时,阳城之内。寻着要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以及打着这个名号,实则别有目的的江湖人物着实不少,许多客店都已住满。他们来的尚还算早,寻了七八家,终于寻着了一家还有客房的。不过只剩两间,他们也不愿再寻,当即入住。太行双刀二人一间,沈醉与武松师徒俩一间。都是男的,也没什么不便。
洗漱一番,喝杯茶略休息会儿,沈醉便带着武松请王知远与孙如海二人一块儿到阳城最大的酒楼去用晚饭。因为这客栈只是单纯的客栈,并不兼营酒饭生意。而且酒楼、饭馆这些地方,消息也最是灵通。他们刚来,自是要去先打听打听消息。请了王知远、孙如海二人,四人一块儿出了客栈上街,正是华灯初上时。
这阳城,王、孙二人以前却是来过几回的。也算作是熟悉,而沈醉与武松则是初来,当下便由王、孙二人领路而往。一路闲聊,不多时便已至。这酒楼以地名为店名,便叫做“阳城酒楼”,是阳城最大的酒楼。不过,却不是最好的。只是他们要打听消息,自是要寻这最大客流量也大,来的人多顾客范围也广的地方。
这阳城酒楼不愧是阳城最大的酒楼,共有上下三层,且单层面积也大,四人上了最高的第三层。这里的江湖人物也是十分多,而太行双刀二人在三晋地面上确实是响当当的人物,交友也十分广泛,一进了里面便遇见不少熟识的,纷纷上前打招呼。四人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一楼闯上三楼,耽识的时间有吃足足一顿饭的功夫。不过认识人多也有认识人多的好处,太行双刀稍请问一下现在情况,不用四人刻意打听,便有相熟的朋友立马奉上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消息。别的消息他们也没多打听,只打听了那假的夜神龙的消息,知道尚还逗留阳城未走。
相反的,沈醉现在的名头虽比太行双刀要大,但认识的人却是不多。不过认识他的人倒也不少,因为凡是去过聚贤庄英雄大会的都见过他,且印象深刻。只是他们跟沈醉虽算不得有仇,却也绝算不上友好关系,因此并未有人跟他来打招呼,不上来挑事儿就已是很好了。
上得三楼,四人在仅剩的七张空桌中寻了一处靠窗的,便即坐定下来招呼小二点菜。小二过来时,先顺手捎了壶茶过来,翻了桌上的茶杯为四人各倒了杯茶,然后记下了几人所点的菜色便即下去报菜。四人则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并把刚才太行双刀的朋友们奉送的许多消息整理合并一下,以判断最完整最新的情况。
一杯热茶喝完,小二先端了几盘荤素冷菜与一小坛酒及酒壶酒杯送上。摆好了菜盘,为四人各斟了一杯酒,道了句“热菜稍待”后,小二便又告辞退下。
“来,咱们四人先干一杯!”王知远率先举杯道。
“来!来!来!”另三人也跟着举杯,相互对了下,便举杯而饮。
放下空杯,武松这晚辈便又自觉担负起了倒酒的工作,拿过酒壶先为三人各斟了酒,最后再为自己斟了一杯。他自己这杯还未斟满,突然下面“哗啦”一声,紧接着便是杯碗碟落地的碎响,像是有人撞翻了酒桌。
有人“哎哟”叫了一声,然后又是这个声音骂道:“妈的,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二爷今天怎么收拾你!”
随即一个女子的声音厉声喝道:“滚开,本姑娘今天不想动手,别惹我!”
沈醉一听这声音如遭雷击,随即面上便是一喜,也不顾其他三人,站起身来踢开椅子道声“我下去看看!”便抢步而出,话声落时,人已到了下楼梯的地方。三人刚刚一愣后回过神来,才转头瞧向他,他便已“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怎么回事儿?”王知远和孙如海都把疑惑地目光瞧向了武松,心道你这当徒弟的总该知道点儿什么吧。武松却是哪里知道,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走,跟下去看看!”王知远道了声,起身向楼梯口走去,孙如海与武松二人也连忙起身跟上。
却说沈醉急急忙忙奔下楼来,下了半截便向着此时热闹已成,围了个圈的中间瞧去。只见圈中正站着一名十八九岁的黑衣女子,眉若新月,肤如白雪,一张脸秀丽绝伦,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木婉清。她身旁还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青衣女子,满脸的温柔之色,清秀温婉,俏丽脱俗,却不是阿碧是谁。当然,阿碧也是一块儿常常想念的。
木婉清对面则站着一名身材瘦削,脸孔狭长,长着一双四白眼,身上沾溅了许多汤汁菜液的三十来岁汉子。正伸手指着木婉清骂道:“嘿,臭丫头,真当二爷是吃素的吗……”
话音未落,忽听“锵”地一声,寒光一闪,血光一现。然后便听那四白眼“啊”地一声杀猪般地惨叫,左手捂着刚刚伸出去的那只手的食指处。只见那处满是鲜血,半截食指已是不见。这四白眼汉子身后还有两名汉子站立,此时已连忙奔了过来扶住了他为他上药包扎。所谓十指连心,四白眼汉子不时痛叫哀嚎,看起来十分凄惨。
沈醉眼力极好,刚才已看清是木婉清拔剑削掉了那四白眼伸指着她的那根食指。他还寻着那半截手指上升掉落,最后“咚”地一声轻响掉到了地板上。
王知远三人下来时,也刚刚好看见这一幕。王知远叫道:“沈兄弟,你干吗这么急跑下来!”一边说一边将圈中左右两边人马打量了一番。
沈醉并未回头,目光从四白眼的那截手指又转到了木婉清与阿碧身上,有些心不在嫣地答道:“没什么,我急着下来看热闹!”
王知远“哦”了一声,稍顿了下,然后指着四白眼那边道:“那三人是黄河三蛟,中间那个断指的瘦个儿是老二,因为长着双四白眼,所以被人叫做白眼蛟。左边那个是老大独眼蛟,瞎了一只眼,只剩一只了。右边那个则是老三腾云蛟,说是轻功极好,有若腾云驾雾,便取了这外号。其实也不怎么样,沽名钓誉之辈而已。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这白眼老二,十分好色。多半是这家伙见人家姑娘漂亮想调戏人家,结果却碰上硬点子了。不过这姑娘出手倒也真狠,一出剑便砍断了这白眼儿的手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看她与旁边那位姑娘的衣着打扮,这两人应该便是近来闻名武林的青玄双姝。”
沈醉听着他的介绍一边看去,果见那老大号称独眼蛟的,正是个独眼。长得人高马大,面貌凶恶。那老三腾云蛟,算是三个里面长的最正常的了,没有什么怪地方。不过却是副贼眉鼠眼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到阿碧与木婉清被叫做什么“青玄双姝”,又近来闻名武林,他不由略皱了下眉头,略提高声音问道:“青玄双姝?”
“嗯!”王知远点点头,指着木婉清道:“这位姑娘穿一身黑衣,想必便是玄衣刹女木婉清。旁边那位穿一身青衣的姑娘,料来便是青衣玉女叶碧盈。”
“叶碧盈?”沈醉看着阿碧心道:“原来阿碧全名是叫做叶碧盈,以前都未曾问过她,倒是十分好听呢!”
此时旁边看热闹的也是有人认出了木婉清跟阿碧二女的身份,有人向着白眼蛟大笑道:“董白眼儿,你这色鬼今天可是碰到钉子上了。知道这二位姑娘是什么人物吗?告诉你,这二位姑娘,就是最近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青玄双姝。嘿嘿,你还偏偏惹的是玄衣刹女木姑娘,你们三条虫今天算是要裁到这里了!”白眼蛟却是姓董,所以这人叫他董白眼儿。
沈醉听到这人的话,不由笑了一下,心道:“看来婉儿和阿碧如今在武林中名头确实是挺大的。呵呵,玄衣刹女,青衣玉女,这外号倒是挺配她两个的。”
这人一喊出来,周围便是哄哄一片议论声。圈中那黄河三蛟闻言也是不由面色一变,白眼蛟本来就惨白因失血又白了许多的脸色现在更是又白了一层。
木婉清今天好像真的不想动手,出了那一剑后便未再出手。此时,只狠狠瞪了一眼黄河三蛟,便喝道:“滚吧,别让本姑娘在看见你们三个!”
周围人闻言又是一片起哄,哄笑吹口哨,有人叫道:“滚吧滚吧,木姑娘今日大发慈悲,你们这三条虫还不快些滚蛋!”
三蛟对望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下,最后独眼蛟与腾云蛟扶起白眼蛟一声不吭灰溜溜地便下楼去了,身后众人又是一片哄笑。然后过来有人向二女打招呼,道:“二位姑娘好!”木婉清不答话,阿碧上前一一含笑应了。好一会儿,众人方才散去。
二女转身准备上楼,一抬眼便正瞧见正站在楼梯上的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