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由

“要重新缩进雾里吗?”

“新城迁入了大量人口、物资。湿地中的堡垒也在增多,按照当前的数量与布排,可以确定是用于战争而非统治。”圣殿执事赫法站在桌边,对大主教说道。

“女果、雾都。她们想慢慢来,凭软手传教。如果是这样,就不能再‘养’了。”大主教原本的想法,是容忍“巫女会”向外扩张,用多到无法舍弃的信众逼迫她们决战。当然,这是最坏的,最后的,没有办法的办法。开启这一步之前,他从未放弃“情报的收集”和“对历史的探究”。

“上次她们没有兵,现在有了,沼泽的环境会很麻烦。但修建‘雾都’也进一步证实了,巫女本身无法对抗军队。到现在为止,明确脱离‘巫女影’单独展现过邪法的,只有‘巫女烛’。或许不光‘伪神之泪’是傀儡,所谓‘五大巫女’也是虚张声势。”自从禁果流入暗市,教廷与巫女会两方的情报,都变得畅通了些。贸易本身,就是天然的多面间谍。

赫法的猜测有误,但情报无错。泪、蛾、星、雁每一次当众露面,影必在身边。据此反推,伪神之泪剑斩国王那次,巫女应该也在附近,只不过藏在雾里。唯有巫女烛,她曾在同一时刻与巫女影出现在不同的两座城中,分别展现了邪法。

“两个或五个,并不重要。关键是能做什么、极限在哪儿。”大主教说。

“可以明确的有:超过红豹的奔跑速度、超过十脒的跳跃高度、超过千脒的传声距离。不能明确的有:小范围操控火焰、小范围隔空斩刺,这可能是某种戏法。极限…无法探明。”

“召‘坎瑞丝’和‘伽沃林’来见我。两人一起。”南帝坎瑞丝、托托莫王伽沃林,这是从所未有的阵仗。

“您认为‘托托莫’不够?”赫法疑道。

“如果托托莫败了,帝国不会再听我召遣。赫法,这是最后一战。”巫女会只拥有区区三国和一片沼泽,与整个世界相比,人口、领地,不足百一。然而大主教无比清醒,教廷…已处在倾覆的边缘。信仰不是土地,而是堤坝,任何一个小小的缺口,都是致命的。

“联军未必更强,冕下。”赫法是敏锐的,联军未必更强。尤其是那两位的联军。

“去吧。”大主教坚持。

“遵从您的意志。”

…………

“‘帝国军’接管托托莫的全部要塞。直到‘托托莫军’剿灭巫女会。”癌陀冥山,圣殿,祈礼厅。大主教叠手而立,目光平直。没有冠冕,没有权杖;没有头发,没有胡须。只有身上的紫袍和左手的紫色木戒。方形戒环,方形戒首。

“遵从您的意志。”七步之距,并排站立的一女一男叠手浅躬,奉旨领命。神情、语调,觉不出半点起伏。

坎瑞丝-沃夫冈伽、伽沃林-托托莫。红土之上最有权势的一帝一王,面对紫袍降下的法令,唯有“遵从”一种选择。

“盼君凯旋。”

“赞美神。”

圣殿前,宽阔而空旷的广场。这是唯一一段无卫兵随护,也不怕隔墙有耳的道路。并肩行走的女帝与国王,只在即将分离时互道一语,没有半字真心。

赫法说得很对,联军未必更强。比联军更强的,是没有退路的“托托莫军”。女帝接管托托莫的全部要塞,唯有教廷能令她归还。如果托托莫败给了巫女会……神权一旦动摇,谁能约束皇帝?

托托莫军不是联军,又胜似联军。按照大主教的法令,清剿巫女会的全部军饷,帝国与圣殿各出一半。这意味着伽沃林可以掏空帝国的国库,不管他要多少,只要圣殿拿得出,女帝就无法拒绝。圣殿那一半,事后“奉献”回去即可。这一战打赢,南境与北境的攻守之势就将倒转。圣殿不干预世俗?百年干预一次,一次绵延百年。

托托莫何时出兵,大主教只字未提。他只要求三个月内,将全部要塞交给帝国。伽沃林需要多长时间备战,用什么手段清剿,大主教统统不管。“异教之域,不活一人”,这是唯一的要求。若需要圣仆督战,圣殿全力配合。他很清楚自己懂什么,不懂什么。具体事宜,绝不乱命。伽沃林知道战败的后果,这就够了。

…………

“我是洛拉玛人,我要验身!”主动上门求验,这是第二个。与茵菲尼不同,她孤身一人,没有带着丈夫。

就算是洛拉玛人…这也太漂亮了。要塞中为她验身的雨露、将她从要塞护送至主城的官兵、此时坐在她对面的圣女影,都是同一般想法。

“微微卷曲”的长发,在红土比“直发”更为常见。不寻常的,是那画笔难以描绘的黑。即使和中原人相比,木青儿的头发也已经足够黑了。如果木青儿的头发是深井,她的…就是深渊。

白皙细密的肌肤,被深渊般的黑发一衬,剔透的莹白仿佛化为尸骨般的惨白。未经扎绑的长发披散肩背,那在残影看来简直感天动地的发量,让精致如雕的脸孔显得更为尖巧,透出几分孱弱和丝缕邪意。

红色,是红土最为平常的目色之一。血红,却比金和粉更为罕见。这女人…好像鬼呀。然而她的眼神既不阴冷,也不锋利。带着天真与猎奇,不时挑起眼皮,窥一下对面那位不可直视的圣女,而后乖巧地收拢、低垂。

“说你的来历”。和上一位不同,残影知道她必不简单。因为她什么也不肯对雨露说,一入要塞,开口就找圣女。

“圣殿要对您的教区动手了,这将是最后一次。我叫爱莎,我不是皇帝的女奴,一切都是我梦到的。”

果然…不会等我准备好啊。残影对这个最坏的结果并不意外,但提前一点知道总是好的。她没想到的是,皇帝?

“还梦到什么?”残影问。

“如果您胜了,陛下会送您一份礼物,我不知是什么。如果圣殿赢了……我不是皇帝的女奴,一切都是我梦到的。”爱莎轻声答道。

“皇帝的女儿改信,是还不错。可等我们胜了以后,你不觉得分量太轻吗?烟菲尔-沃夫冈伽。”

女人起身,右手贴于左胸,左腿躲入右腿之后,微微颔首屈膝,行了一个宫廷式的女子礼。这不是跪礼,腰下得也不很深,她只凭动作的缓慢显示郑重:“请宽恕我拙劣的隐瞒,并再次接受我诚恳的致敬。圣女。”

“坎瑞丝要什么?”要扮演神明,或者代表神明,最基本的一步就是直呼权力者的名字。哪怕她的军力是自己的一百倍,乃至几百倍。

“自由。母皇希望‘南境’的民众,可以自己决定信仰什么。”信仰自由,这是几十代皇帝做了几千年,却从未现实过的美梦。

神教希望世俗的权力永不合一,皇帝也期盼云端的神明…不只一尊。即便是读过许多禁书的坎瑞丝,也从未想过云端可以空无一物。她只知道“神权”与“皇权”必须分离,厄古斯神教用那段“不存在的历史”证明过这一点。

“你知道不可能,但你还是来了。说完吧。”烟菲尔这时候来,就表明她不敬神,她母亲也是。从猜出她的第一刻起,残影就只在最低限度维持着“圣女”所必须的冷淡,没有太用力地演。她很清楚,对面是来谈判的。

“我有一点害怕,能否请求先说个轻松的话题?”烟菲尔望着圣女,语声楚楚,一双血瞳泛着若有若无的顽皮。

圣女点头,以示允肯。

“您应该…不是凭眼睛认出我吧?这样的色彩,大概千人就有一个。”千里出一,反而代表“寻常”。帝宫在甄选奴隶时,会倾向于比较稀有的目色。比如血红,比如耀黑。像浅灰、棕红这种太过普通的,除非长相极其出挑,否则没有机会。如果对方仅凭“血瞳”猜出自己是烟菲尔,那说明她不止情报堪忧,就连最基本的常识也无。

“左眼下角的‘泪痣’洗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疤痕。”如果一个女人眼瞳血红、代表帝国、拥有绝顶的医士又不是洛拉玛人…那就不难猜了。

“圣女非凡。常人是看不出的。”她验过身,无比顺利地骗过了雨露。“所以在您眼中,我很丑陋吧?”菲烟尔伸出纤长的食中二指,轻轻摩挲着眼角。似要遮掩难见的斑痕,又像缅怀那颗令她增出几许妩媚的小小黑痣。

就算你只有半张脸,也是美的。圣女不能说这种话,但残影确实是这样想。如果可以,这等容颜她肯用晏鹊交换,鹊桥不行。

“能修好。”如果烟菲尔在乎这个,残影十分乐意骗她,反正她自己看不出来。

抚着疤痕的手指顿了片刻,似乎有点动意。最终烟菲尔没说什么,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感谢您解除我的疑惑。”

“也请你解除我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洗掉全身的痣,这并非一两个月就能完成。坎瑞丝决定将你送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残影没急着询问教廷何时动兵,这是对方迟早会主动说明的内容。

“五国联军退散,母皇就考虑与您接触,最初的人选并不是我。医官为我洗身,是六个月前。”她早已确定巫女并不全能,如今又证实了并非全知。那么…自己的行动是有意义的。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令使者升格成你?你又是怎么死的?”烟菲尔肯定是“死了”,如果仅为了传递情报,如果还想让使者回去,那没必要选她。若“巫女会”真能在战火中升格为“洛拉玛神教”,烟菲尔将在雾都“复活”,成为雨露。若“巫女会”被剿灭,则烟菲尔已经死了。残影觉得对方应该是如此计划。

“六个月前,公主失踪。几天后在‘帝宫内湖’里被发现,尸体已经浮肿得不成人样了。”六个月的时间,烟菲尔以为南、北两境早已传遍。她有点失落,原来自己没那么重要。这同时意味着,她作为筹码的价值也得重新评估,如果圣女没说谎的话。

“与您接洽的人选,变更过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圣女果’,那让母皇相信您不只拥有某种力量,同时也具备善用它的谋略;第二次…是‘鹰蜂堡’。”

“继续。”残影不知道自己掩饰住了没有。反正刚刚心跳得很快,是动用内力才压下去的。

“您知道云鹰是教廷驯化的吗?可能连教廷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丢失了太多历史。一个有腿的男人不可能骑乘云鹰。施沃茨王国,是您的暗手。”

“那不是流言吗?”残影顽抗,同时也在试探。骑鹰的事,女帝不可能亲眼看见,她如何确认流言的真伪?云鹰是教廷驯化的…教政合一那段吗?圣殿多半还没有醒,否则应该尽早宣判施沃茨王“亵神”才对。于他们而言,民众尚未改信的国度只需一句话就能摧毁,拖下去有害无益。如果驯化云鹰是几千年前的事,时至今日有关鹰骑的种种细节,“塔顶的帝国”比“云端的神教”知晓更多,这是可能的。那托托莫知道吗?

“我不清楚推断和实据各占多少,母皇没有说明。”烟菲尔确实不知。帝国的情报官可以深入到哪个层面,这不是身为“人质兼使者”的她应该了解的事。

见圣女望着自己,没有追问的意思,烟菲尔转了个话头,继续道:“圣殿使者到帝都传召母皇,这是我提前动身的契机。因此,‘教廷打算决战’是母皇的猜想,手段不明。母皇认为,时间重于详情,也重于是或否。”

“她希望我赢,但不会故意输。”烟菲尔的出现完全在残影预料之外。但她既然来了,女帝的心思就不难猜。

“是,母皇不能给将领这样的暗示。而且…有非常大的可能,我们的军队会用于督战,与您决战的主力,是托托莫。”

“她只付出一个‘已死’的女儿,却想和神明谈论自由。”

“还有她自己的生命。”烟菲尔说,“如果我的身份能隐瞒到您与教廷分出胜负,那样最好。但母皇并不寄望于此。必要时,哥哥会抢在教廷震怒之前杀死母皇,以审判的名义。”坎瑞丝在玩儿火,她自己当然清楚。但远方的星火已经燃起,坐等它燎原或者熄灭,从来不是帝王的风格。

“我要求你改信,立刻。”改信自然是公开的,这不必说。

“我会配合,帝国会否认。”烟菲尔坦言。

“这不能换取她要的。人没有信奉伪神的自由。”

“据我所知…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在您的教区内,改信与否是自愿的。”

“神给他们时间,反省自己。这无关自由。”残影说得是实话,也是谎话。的确无关自由。神给他们时间,是因为神权不稳。

“请允许我擅自认为,母皇要的也是时间。一百五十年。对神明来说,人的半生只是须臾吧。”契约经不起岁月的磨损,在不信神的人看来,一百五十年和一百五十万年,是差不多的。

“这是赐予,不能交易。”如果帝国只付出这点儿东西,那圣女就是圣女,不会变成影。

“我明白,一切都是神明的赐予,包括时间,包括自由。我是海神捏出的泥娃娃,没有资格和圣女交易。我短暂的生命能有幸被您使用,也只是因为天神需要一场…与永恒相比不算长久的睡眠。”显然,帝国研读过洛拉玛的神史,并且他们很清楚哪个版本是原初的。

“一百五十年。母皇可以保证一百五十年内,南境没有‘大清洁’,不论王座之上是她本人,还是她的长子。当然,前提是您在与教廷的决战中取胜。”

“你觉得这个可以要挟我?”残影故作轻松地反问,实则情绪的波荡已到了渴血的地步。

“教廷必须假定您只是在利用洛拉玛人,必须假定您唯一的目标是登临神座,必须假定大清洁对您有益。这关乎立场,对错反在其次。就算您真的在意洛拉玛人的死活…教廷也绝不敢在‘神泪降临’后重启‘大清洁’,那无异于承认了‘洛拉玛’的位格。

帝国不同。皇族自知轻贱,从未觊觎神座。因此我们有机会思索另一种可能。漫长又短暂的睡眠后,当天神复苏,所有洛拉玛人的灵魂都会回归‘天之国’,母皇无法确知她们‘肉身的安全’对您有没有意义,如果您的降临只是为了拔除厄古斯,那我对您的价值也仅限于‘改信’。

但母皇的行为不会改变。送出我的那一刻,她已经赌上了生命。‘我拥有一切,却从未品尝过自由。不管你是谁,感谢你给我机会。’这是母皇对您说的。”

“知道了。”如果教廷战败,坎瑞丝会在“南境”维护厄古斯的神格,并允许洛拉玛传播信仰,在可以调控的尺度上。如果新神逼她,她将在厄古斯彻底陨落前,开启大清洁。

残影无法表态,也很难继续表演。演给烟菲尔看是没用的。坎瑞丝掷下这一注,不可能纯粹是“基于盲猜的赌博”,帝国的情报能力远远强过教廷,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见圣女神色不善,烟菲尔及时又不失优雅地补道:“我会很乖的,恳请您不要将我视做‘帝国’的一部分。我余生的使命,就是虔诚地信奉洛拉玛,忠诚地效命于您。”

确认威能的真伪,窥探威能的源泉。无需点破,她的献身当然包含这两个目的。“很好。你说的‘虔诚’,应该不只是‘用真心’吧?”

“以当初的‘五国联军’做为参照,托托莫要集结起‘十倍于它且足以远征’的战力,至少需要五个月。帝国需要两个月,但过往的七百年里,帝国从未深入过北境腹地。他们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因此教廷不可能安排‘帝国军’单独与您作战,要么是‘联军’,要么是一色的‘托托莫军’。如果是联军,帝国与托托莫协调,需要的时间远不止五个月。

我动身时,母皇收到传召,还没有去往圣殿,托托莫军也没有集结、备战的迹象。所以即使考虑到我在路上的消耗,您至少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准备。军队行进的速度,肯定比我个人要慢得多。

六个月是最坏的估计,我认为实际需要更久。即便帝国军只用来督战,那也是需要协调的。而且他们未必敢用‘十倍于五国联军’战力冒犯您,如果更多,那就更久。”巫女会不是莫问塔,没有遍布全境的暗眼。皇女的到来,至少让残影多出了两个月的备战时间,至少。这是除肉身与真心之外,烟菲尔对洛拉玛神教的第一笔奉献。

皇女静静地诉说,不见邀功矫揉之态。紧接着,她拿出了第二笔:“圣殿七执事之一,赫法;托托莫王国四位主帅之一,塞维格-托托莫。这两位是上次‘五国联军’的统帅。他们分别是‘大主教’和‘托托莫王’最信任的人。

联军名义上没有败,他们也未受到实际的责难。相反由于经验的缘故,这一次的统帅多半还是他们。塞维格有个绰号叫‘小输元帅’,小输即赢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这也暗合‘决战’的宗旨。

如无意外,您的全部领地,包括城池与沼泽,会同时遭遇强攻。教廷将处死沦陷区的所有人,无分改信与否。他们希望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您亲自参与决战。如果不能,至少您‘重来一次’会艰难得多。

上一次‘塞维格’本人没有离开‘托托莫城’,这次他也许会靠得近些,但总体而言,战争一旦开启,有没有他是差不多的。他只会定下一个方略,让前军各自为战。前军主将被刺,由谁接替也会提早定好。我猜将领的数目会远远超过‘正常’的需要。”

烟菲尔所说,与残影猜测的很接近,但她绝不会因此认为这没有价值。两个人想,总好过一个人想。而且这不可能是烟菲尔“个人”的推断,那就更有价值。

“总兵力呢?”残影问。

“应该不会少于三十万。这不能和‘五国联军’的六万人相提并论。装备、训练、意志,都是截然不同的。如果强行比照的话,至少要折算成一百万。”烟菲尔半锁着精致的眉头,仿佛真是个为主上忧心的谋臣。并非仿佛,如今的处境,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洛拉玛赢。

“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与任何人交流。包括语言和文字、动作和眼神。”你一定不想知道违禁的后果。后半句残影没说,她用行动证明,眼神是可以交流的。

“遵从您的意志。”烟菲尔起身,单膝跪地。代表母皇的话已经说完,此刻起,她是天神洛拉玛虔诚的信徒。

“跟我来。”

对于这种关键且危险的人物,约束将是极严苛的。与此同时,对她的器重也将是最高规格。烟菲尔之前,教区内有资格进入“泪宫”的,除了“神泪”与“圣女”之外就只“欧蕾娅”一人。国王不行,王后不行。

皇女烟菲尔,沃夫冈伽最耀眼的珍珠。不久的将来,她会是雷芒与炎阳之下,最闪亮的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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