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的眼泪喷涌,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内丹越发虚弱的父亲,“爹爹,我……”
“好孩子,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哪怕只能让你比爹爹多活两日,爹爹也愿意,多两日,就多一丝生机……”
随着父亲的话落下,其他族人也都纷纷将自己最后的术法灌入她的体内。
而后所有族人联手启动最隐秘的阵法,强行将她送离渭水之源。
她在离开的半空,看到了随着敌人冲进去,她的亲人和族人,引爆了内丹。
他们宁可自毁真身和魂魄,也绝不让坏人得到自己一根毛发。
“阿兄,爹爹——”
黑夜里,沈青梧惊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师父,你醒了。”孙以茉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家伙趴在她身边,听到动静立马抬手就摸她的额头。
“青梧。”沈青棠守在圆桌旁,连忙点了灯,起身凑了过来。
沈青梧呆滞的目光看着头顶的帐子,额头冷汗滴落,心脏绞痛不止。
他们耗尽最后术法,引爆内丹,一定很疼很疼。
孙以茉小胳膊笨拙的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师父不怕不怕,只是做噩梦了,茉茉在呢,茉茉陪着你。”
沈青梧眼角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消失在枕头里,随着小家伙笨拙的拍打肩膀,她才慢慢回神。
被妖族追杀的那一个多月里,她无暇去悼念亲人逝去的殇,每日只想如何活下去,活到清明日死遁去寻消失的魂。
来到人族,她更不敢去想阿娘和父兄,只拼尽全力修炼,努力的微笑,假装自己就是人间的沈青梧。
“师父,皇上都把禁卫军撤走了,咱们家是清白的,你阿兄他们也已经回家了,就在外面守着你呢。”孙以茉乖巧的说。
沈青梧眼珠子终于转了,“阿兄?”
可话一出,眼泪流得更凶。
她有五个疼爱她的阿兄,可他们都不在了。
人间的阿兄,似乎对她也很好,可他们却还是将她一个人丢在赵秋怡身边许多年。
突如其来的委屈有些莫名其妙,可沈青梧就是难过,她想家了,想爹娘,想阿兄,想渭水之源——
阿兄们那么疼她,却非要让她独活来面对豺狼虎豹,来承受孤独和痛苦,阿兄,你们好狠的心。
她压抑着呜咽的声音,用力的咬着唇,抱紧了小小的孙以茉。
外面听到里面动静的沈清风兄弟二人都急的要冒火,可两头狼拦在面前,他们一动,狼就翘尾巴。
而且青棠说了,让他们先等等,看沈青梧的意思再进来。
“青梧,事情都过去了,阿兄他们都很担心你,要见见吗?”沈青棠拿着帕子坐在床边,温声细语平静地等着沈青梧宣泄完。
孙以茉被沈青梧太过用力的胳膊勒的小身子都疼,可她没有吱声。
学着娘亲曾经哄她的语气来哄沈青梧,“师父,都过去了,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阿梧,小妹……”
沈清风平日里的稳重也被里面压抑的哭泣击碎,他急着喊道:
“都是阿兄不好,小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别一个人闷着,和阿兄说说,实在不行你打阿兄一顿。”
“是啊小妹,阿兄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沈青禾也紧跟着说。
沈青梧脑海中回荡着无数声不同音调的“小妹,小妹,小妹,小妹,小妹……”
或欢快,或故作威严,或低沉,或……
无一例外,都是宠溺。
“阿兄。”她喉头溢出一声几乎听不清晰的呜咽。
在妖族,总会有一个阿兄保护在她周围,有人敢说她一句不好,阿兄定要揍得那人求饶道歉。
可人间的沈青梧呢……
过去的十几年,都是一个人扛。
“乖,身体刚好,不哭了,好不好?”沈青棠温声的商量,用帕子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青梧,茉茉都要被你勒坏了。”
“没事的,茉茉不疼。”孙以茉更用力的抱着沈青梧,“师父不怕不怕,茉茉在。”
沈青梧用力的闭了眼,随着沈青棠的力道松了手,手背捂住自己的眼,开口就是忍不住的哭腔,“阿姐,让他们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她现在无法面对那兄弟二人,这会让她想到保护宠爱她上百年的兄长。
……
夜色里,楚观南在梧桐苑的墙头上,隐匿了所有气息。
沈青梧房间里始终有一盏昏黄烛光。
沈青棠和孙以茉一直都没出来。
但在子时的时候,沈清风兄弟二人低垂着头出了院子。
二人陷在悲伤和自责中无法自拔,就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颓丧的接连叹气。
“她明明怨我们,可却还是那么的远让人传信给我们要提防内鬼。”
沈青禾垂头脸埋在掌心,喉头哽咽。
“大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五年前我们就该带她一起去边境,哪怕每日将她困在军营中,也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京都。”
沈清风和他动作同步,久久无言。
军营危险,沈青梧又脑子不清醒,他们不敢冒险。
经历了无数次战争的他们当时只想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可是今夜守在房里,听着沈青棠说沈青梧的过去,那生不如死的过去,他们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我们没保护好小妹,对不起阿娘。”沈清风拳头狠狠在了石阶上,青石碎裂,献血横流。
“阿兄,以后我们就留在京都吧,我们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去保护那些欺负她的人有什么意义?”沈青禾红着眼问,他突然失去了自己从小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