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缨在树上寻思,偿若这孙道士落败,那匪首定会接着将其他道士击败,逼问那些活死人的秘密,紧跟着就会打草惊蛇,三清山上那些失踪之人的性命便堪忧了。
可是看着孙道士和那邱北与刘二郎苦苦相斗的情形,一时又难以想出办法来化解这个局。
打斗了半天,那名寨主忽然喝道:“住手!”
邱北和刘二郎两人向后跳开,住手不攻。
这么一来,伏缨更是感到有些心惊,从这两人从容退开的情况来看,邱北和刘二郎两人和孙道士相斗时甚至没有倾尽全力,否则怎能从战局中说退就退?那孙道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寨主纵声大笑,依旧是笑声响亮,却并没有一点笑意,接着他笑声止歇,冷冷地说道:“你们几人虽然会些武功,但显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我们有这么多人,我劝你们识些时务,老实跟我们说说,这几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道士和王道士两人面面相觑,知道他们不是这些匪徒的对手,可是这些活死人牵扯到的秘密太大,他们又怎会轻易吐露?伏缨相隔这么远,都能看出这两人已经动了杀机。
这杀机显然不是针对这些匪徒,而是针对那六名活死人,显然他们要杀死这些人,以保证隐秘不至于外泄。
就连伏缨都能看出来,那匪首如何不省得?他一挥手,几名伸手矫健之辈抢先冲了过去,将那六名活死人包围起来。
这么一来,就算这六名道士想来个鱼死网破,将秘密扼杀也做不到了。
姜道士颓然道:“诸位英雄好汉,我们实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的修道之人,这些人也都是在修炼一种离神道,外人若是打扰了他们的修行,轻则发疯瘫痪,重则性命不保,我们几名小道和诸位好汉卯夜相见,乃是一种缘分,还望诸位英雄能够高抬贵手,我们也知道规矩,绝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归,不知寨主意下如何?”
寨主对姜道士的话将信将疑,他说道:“你们若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人,我倒不好不卖他一点面子,不过如道长所说,我们几百人劳师动众,也不是轻易能够打发的,不知道道长所说的不令我们空手而归,乃是何意?”
孙道士知道他这位姜师兄是准备将藏匿起来的银票送给他们了,脸色变得十分复杂,对这些人来说,可用到了嘴的肉又给溜走了来形容,他甚至在后悔,应该把银票分开藏匿的,这样也不至于所有的银票都给了对方。
现在就算想留下一点,也是不可能了。
伏缨眼看这些道士愿意舍财保住秘密,事态暂时得到缓和,也跟着放下了心事,只不过他心中暗骂,你们几人脱身,靠的却是老子提供的银票,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姜道士道:“诸位原来辛苦,我们这里有些身外之物,送给寨主,给大伙儿买杯水酒喝,还望寨主不嫌寒碜才是。”
说着,他来到藏匿银票的石缝边,将那三千多两银票都取了出来,递给了寨主。
寨主接着手下火把的光亮,大致看了一下,竟有三千多两之多,他又惊又喜,这三千多两银票足矣够他们三百多人数月伙食之资,他将银票递给身旁的一名手下,让他收好,然后看着姜道士,一时犹豫不决。
姜道士道:“咱们同是武林一脉,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家相聚一场,好聚好散,以后也好留下见面的余地,岂不是好?”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不失尊严,言下之意是说我们也是颇有身份之人,别将事情做得太绝,大家彼此留下些情分,江湖路远,山高水长,谁能说得定以后的事?这话既抬高了对方,又没有贬低了自己,颇为圆滑老道。
寨主眉毛一扬,正准备答应,他口中说道:“既然如此……”
这时他身旁一人打断了寨主的话:“慢着!”,接着他低声在寨主耳边说了几句。
远在一旁树上躲着的伏缨见状暗道不好,这些人若是拿了钱就走,万一这些道士真是龙虎山张天师的门下,那么事后张天师得知了此事,定会为这几名道士出头,这些银子他们也难能拿得踏实,怎都不如现在就杀人灭口来得妥当。
果然,那寨主听了身旁心腹的话,神色一变,说道:“你们虽然给了我们一些银两,但我们又岂是见钱眼开之人?旁人知道了,还道我们不是仁义之人,我们螭龙寨的人可不能背上这个骂名!”
姜道士的脸色也变了,他问道:“不知诸位好汉还要怎的?今晚之事,我们向三清真人发誓,绝不会说给他人知道便是。”
寨主冷冷地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说,唉,不会说出去的,只有一种人。”
伏缨心中跟着说道,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他眼见事情不对,连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然后反过来穿上,又撕下一段衣襟将脸蒙上,最后将自己头发解开,胡乱系了一下,以防这些道士认出自己就是和他们同船共度之人,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边寨主右手一扬,正要下令将这些道士和活死人全都宰了,伏缨已经冲了过来,他边冲边喊:“且慢!”
这些匪徒和道士显然没想到这荒僻的山林中还有别人,闻言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匪徒这边有人喊道:“什么人?”
伏缨道:“在下朱雀!”
听到朱雀二字,在场之人无不震动。
伏缨心中暗骂,奶奶的,老子的名头可不比朱雀差,但处理起这样的事来,却还是得冒用他的身份,因为换作旁人,恐怕也震慑不住这帮人。
他之所以决定冒险出来,就是为了帮助这几名道士化解危机,否则这几人若是被宰了,他怎么继续查探下去?这也是他权衡利弊后,才冒着宁可被这些道士认出来的风险,做出的顾全大局之举。
寨主见到一个服饰奇怪,脸上蒙着面巾之人从山林深处走了出来,他虽从未见过朱雀,却听过朱雀的大名,知道他是常常喜欢打抱不平,行侠仗义之人,可是这种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戴着面巾,遮遮掩掩地不敢见人呢?
想到这里,寨主大起疑心,他问道:“你是朱雀?”
伏缨看出他对自己有所怀疑,但此时此刻,他当然不能否定,只能硬着头皮道:“不错,我就是朱雀。”
寨主冷笑道:“久闻朱雀大名,怎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成了一个藏头露尾之辈?”
伏缨想着以前朱雀说话的口吻,他淡淡地说道:“面对行苟且猥琐之事的人,我便以遮遮掩掩地样子见他,若是着了相,大家以后就不大好见面了,到时候我若指责寨主行事卑鄙,寨主也大可否认,因为你本不认识我,因此,寨主真的想要我摘下面巾不可?”
寨主听到伏缨夹带讽刺之语,先是勃然大怒,但听到后来,却又觉得朱雀侠义之名果然名副其实,不令人没有退路,不过他还是强辩道:“即便你是朱雀朱大侠,也不能胡乱指摘人,我们螭龙寨的人做了什么苟且猥琐之事,又做了什么令朱大侠觉得我们行事卑鄙呢?”
伏缨指着这六名道士说道:“这六位道友,乃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修道之士,你们从他手中拿走了钱财,我也不来怪你们,毕竟咱们绿林中人就是以劫掠为生,偿若不从别人身上劫些钱物,大伙儿吃什么,喝什么?”
这番话引来螭龙寨不少人的认同,都觉得朱雀所言极是,简直是说到他们心眼里去了,有很多人恨不能来到朱雀面前向他行礼,让他将这种话四处宣扬。
就连寨主也都跟着点了点头道:“能有朱大侠的这一番话,我龙某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朱大侠此后有何差遣,我们螭龙寨的人都愿奉行无悔,既然朱大侠认定我们所行不错,又为何这般评价我们?”
伏缨昂首挺胸道:“大丈夫之所以能伫立天地间,不是凭借武力,更非逞强凌弱而来,而是盗亦有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得了钱财,又曾答应了得了钱财后双方再无牵涉,可是你们起了杀人灭口之心,这难道还不是有失道义,还不是行事苟且猥琐么?”
这姓龙的寨主虽然要杀人灭口之语还未宣之于口,可是谁都看得出龙寨主的企图,在朱雀这种明人眼里,再狡辩那就令人瞧不起了,因此龙寨主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伏缨接着说道:“更何况我和龙虎山张天师还有几分交情,这件事既然被我朱某遇到,又怎能袖手不理?龙寨主,如何行事,你一言可决!”
龙寨主得了钱财后,想要杀人灭口,无非是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使得这些钱财再被张天师出面要回去,现在既然有朱雀出头,他再遮掩也没有用了,他们人数虽多,制服并杀死这六名道士那是绰绰有余,要想困住以轻功腾云功名震天下的朱雀,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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