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虽曾见过风浪,可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风浪,闻言提着心,小心翼翼的回道:“大人放心,老奴必将尽力。”
见他诚惶诚恐,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谢域蓦然叹了口气,抚额而道:“你不必如此紧张,依本官多年练就的眼光来瞧,那太子殿下应当是喜欢清静的人,你只需好好的守在此处,尽量满足那位大人物的要求便可。”
至于其他的,就以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城镇府的管家,是管不了也不能管。
听到谢域的提点,老管家长长的松了口气,忙拱手回道:“老奴明白。”
谢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老管家一番,见他确实是明白,而不是敷衍,便也点了点头。
在那些卫队的注视下一撩长袖抬步离去。
待人走后,戚长容便在院子中走了两圈。
这时,侍夏笑着从后院走来,与戚长容道:“这院子里果然有一弯活的温泉水,倒是对殿下的身体有益。”
“你是想要孤多去泡泡?”
侍夏并不否认,脆生生的道:“若无要事,殿下可每日去泡半个时辰,其效果可堪药浴。”
“不太方便。”戚长容的声音很轻,可足够让侍夏听清楚。
此时这院子虽以她为主,但其中却住着几个无法驱逐的人。
一是温麒玉,二是史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怎么想,都不该在这种时候放松警惕。
闻言,侍夏安抚性的道:“殿下放心,温泉水只有小小的一弯,在后院角落中,是一处被封闭的隔间,有奴在旁边守着,定不会出事。”
言落,戚长容不为所动。
于她而言,泡温泉真不是什么新鲜事。
见状,侍夏斟酌一番,又道:“倘若殿下实在不放心,奴可想办法每日将那几位大人支出去一两个时辰。”
说罢,戚长容略微想了想,倒是点头:“等有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殿下并没有一口否决。
侍夏松了口气。
去年殿下没能去皇庄养身,把自己的身子骨糟蹋的不成样子。
殿下能不在意,可她却不能不在意。
戚长容往外面望了望,问道:“将军他们去何处了?”
“回殿下的话,部分行李已经被送了进来,将军或是不喜有人动他的贴身衣物,便自个儿去收拾了。”
“温卿?”
“温大人亦然。”
戚长容不说话了。
所以,史官之所以没有在她眼前蹦跶,想必是因为去记录这两个人的奇葩之举了。
毕竟在如今的世家大族之中,像整理衣服此等小事,由近身伺候小厮侍女来做便可。
或许这一次回京后,关于君大将军的节俭或不近人情的性子,会在上京朝堂中被大肆宣扬一番。
想罢,戚长容‘啧’的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你去告知那几位大人一声,让他们着便装,孤要出府暗访。”
闻言,侍夏愣了愣,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可殿下您还没用膳……”
戚长容易起身,往内室去更衣。
“出去吃。”
见状,侍夏不再多言,躬身而出将殿下的话传达给此院中的各位大人。
与此同时,思及他们或许并未好好用膳,管家大着胆子在外面询问卫队:“可要准备膳食?”
听到这话,恰巧从院门前经过的侍夏停下脚步,略微思索一番后道:“只需准备这些卫队的,劳烦管家了。”
说吧,她迈开脚步离去。
见状,对于这一位东宫太子的侍妾,唯一身份较为特殊的小夫人,城主府管家着实没胆子叫停,仔细思索一番后,终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只准备护卫队的吃食。
至于那位大人物,应当早有安排。
院内。
换装完毕的戚长容行至门槛边。
她取下了头顶的镶金宝石玉冠,换为低调不显眼的银冠。
身上的神色莽服也早已褪下,换为一身绣着麒麟的深紫色长衫,脚下所踩的镀金玉靴,也更替为更为舒适的羊皮鞋。
鞋面同样有精致的刺绣。
见他如此一番着装,虽是瞧起来较为简陋,可侍夏眼中还是露出了惊叹的目光,赞道:“殿下不管如何打扮,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他相信,哪怕是最为粗糙的粗布麻衣穿在殿下身上,也挡不了殿下一身尊贵的气势。
没人不喜欢美人眼带崇拜的夸赞自己,戚长容自然也不能免俗。
听了这话以后,她爽朗的笑出声来,手执折扇一端,轻轻挑起侍夏的下巴,邪肆的勾唇道:“孤这副打扮,小美人儿可欢喜?”
“自然欢喜。”侍夏微微红了脸,又加了一句:“不管殿下穿什么,奴都欢喜。”
闻言,戚长容笑声更大。
直至将府中另外三位大人招至眼前,戚长容似乎仍旧未曾反应过来,微微向眼前人靠近了两步,压低声音旁若无人的问道:“那若孤不穿,小美人可会欢喜?”
温麒玉:“……”
君琛:“……”
史官:“……”
戚长容自以为她的声音很小。
然而此处本就不宽阔,薄唇微启,她的声音清楚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侍夏的脸颊也依言红得更厉害,羞窘的道:“不穿,当然也有不穿的好看……”
霎时,一院寂静。
史官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
听到这两人不堪的对话,却是一时羞得满脸燥红,手上捧着簿册和随行笔抖了几番,愣是没敢下笔。
他是史官!
但可不负责记录东宫太子的房中事,以及太子是如何宠爱爱妾的细节!
小老头羞噪的不行,就连在场的另外两人也表情奇怪,偏偏始作俑者一脸淡然,根本不觉得刚刚说了何等令人惊讶的话。
听到满意的回答后,戚长容收回笑意,淡淡的眸光落到史官的身上:“这几句话就不用急了,想必父皇与百姓也没那兴趣知道孤的身边小事。”
闻言,史官如蒙大赦,连忙拱手:“是。”
见他识趣,戚长容轻勾起唇角,目光又落到了另两人的身上。
见状,根本不需要他开口,温麒玉便识趣的承诺道:“君子曾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殿下放心,臣刚刚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到。”
两人都表了态,只剩下最后一人。
君琛眼神复杂的盯着戚长容,发出了如天籁般的,一个小小的音节:“……嗯。”
这便是闭了嘴。
戚长容仿佛没有察觉君琛的复杂之意,淡道:“此次出行,你们便称我为公子吧,若有人问,便取姓君。”
“孤化名为君居安,至于你们几人,除却大将军以外,可用原名。”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东宫太子这么响亮的名号。
百姓们虽然不知当今的太子殿下长什么模样,但他们一定知道太子的名讳。
当初那昭告天下的圣旨,想必至今为止,各处衙门都有拓印备份。
想了想后,戚长容终是转过头去,看向正准备在簿册上下笔的史官,不紧不慢的道:“关于孤的化名,孤不想在史册上瞧见。”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以后,史官的笔突然顿住。
显然是被戚长容一句‘不想’给镇住了。
戚长容又道:“除了化名以外,皆可写。”
闻言,史官利落的在簿册上添了两笔,然后拱手道:“是。”
温麒玉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如此,便听公子的。”
一行人低调的出了城主府。
且还是从后门处离开。
戚长容与君琛在前方并肩而行。
温麒玉跟在史官身边走在后面两步,
见史官时不时的写下一两句,温麒玉凑过去瞧了瞧。
史官也由他看,并未出声提醒。
如今他手上的这份只是草稿罢了,待回去以后便会将这次所出行的见闻整理成册,再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悬于皇宫史馆中。
城主府外极为冷清。
走出一段距离后,街道才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因是以昙花闻名,只要看得到的地方,便能瞧见一幅幅精致的昙花画像。
一行人走了一段距离,恰巧遇见一个正在售卖昙花样饰品的小摊。
戚长容驻足在小摊前,细细地观望着摊上所摆出来的昙花饰品。
令人惊讶的是,此处饰品倒不是由不值钱的石头雕刻而成,而是由触手温凉的玉制而成。
随手抚过,似乎能体会到其中的晶莹之感。
君琛站在旁边,见她久久的没有收回目光,便道:“想要?”
话落,也不等戚少容作出回答,君琛便自顾自的开始往外掏银子。
他出手很大方。
一个十两的银锭子。
这小摊上的玉质并不难得,十两,足够买下其中任何一样。
见状,戚长容摇头无奈道:“将军不必破费了,我也就是看看罢了,并不想买。”
君琛拧紧了眉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有心停下脚步,便是对其有好感,为何不能据为己有?
而且此等行为,也十分不符合东宫太子霸道的做派啊。
在他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摊主乐呵呵地笑出声来:“两位公子,便是你们想买,我也不能够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