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一夫当关

在隔壁包厢越渐猖狂的议论声中,戚长容优雅的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角,面上带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

燕亦衡哑然半响,艰难道:“……你确定,要把他们请过来喝酒?”

“确定啊。”戚长容悠悠闲闲的往后仰,歪头玩儿味的勾着唇角,自有一股嚣张。

顿了顿后,她又问道:“你觉得孤是在开玩笑?”

燕亦衡想也不想的摇头:“当然不。”

她的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可他实在想不出这堆人凑到一块喝酒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那喝的是酒吗?

喝的是忧愁啊!

然而,总要有人承受戚长容的怒火,他不舍得自我牺牲,就只能让造谣的人为不适当的言语付出代价。

燕亦衡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包厢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隔壁的公子哥们请过来的。

等他回神时,自己所在的包厢忽然变得很是狭小逼仄,那群曾在隔壁猖狂大笑的公子们也规规矩矩的在正襟危站。

且看那样子,受惊不小,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孤都听见了。”戚长容笑看众人,对他们的恐惧恍若未觉。

此话一出,面前诸人脸色难看的很。

陆岳与马泽旻对视一眼,皆看清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显然,对于眼下的情况,他们都未曾有预料。

眼前两张面孔,一张陌生,一张眼熟。

眼熟的是燕三王爷,陌生的……听她的自称……

应当就是晋国太子戚长容无疑了。

原本只是公子们之间的消遣,说过了也就忘了,可谁能想到会刚好碰见传言中的正主?

若眼前的两位真要追究起来,妄论皇室,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只要想到上一刻他们在隔壁畅所欲言时,正主就在旁边听着……就不由得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那燕亦衡向来不好惹,呲牙必报。

能与他走的如此近,晋国太子想必也不是个能招惹的。

见他们缄默不言,戚长容手指轻转酒杯,笑容不改:“孤初来成安,至今不过一日有余,只因奉燕皇之命暂住三王爷府,就惹来了无数流言蜚语。”

“无知百姓在背地搬弄是非也就罢了,他们眼界有限,只懂被人牵着鼻子走,孤大可当什么都不知道,但偏偏几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也是成安勋贵人家,眼界高于普通百姓,却也愚蠢至此,像个无知妇人似的多嘴多舌。”

“孤倒是有些好奇,在说那些话污蔑抹黑孤与燕三王爷时,几位到底是对孤不满,还是对三王爷不满……亦或者是,对燕皇陛下的安排不满?”

戚长容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说的很满。

她每说一句话,目光就落到其中一人身上,等把人瞧的冷汗直冒,才勉强收回目光。

然后,再接着看下一人。

一番话落,在场众人,皆已心跳如擂鼓,其中几人面无血色,心中恐惧渐深。

最后,戚长容笑意盈盈的总结道:“藐视皇威、污蔑太子王爷,勾结破坏友邻往来、桩桩罪名,足以定罪,孤说的可对?”

罪名一出,几乎能将人压垮。

惹祸公子哥们的噤若寒蝉。

对戚长容战斗力一无所有的燕亦衡更是目瞪口呆。

唯有跟随戚长容多年,早知自家主子是什么性子的侍夏一人能坦然镇定。

甚至在燕亦衡投来敬畏的目光时,朝他勾唇一笑。

这时,惊诧不已的陆岳压下心底震惊,顾不得公子体面,遥遥朝着眼前人拱手作揖:

“长容太子言重,我等不过一时无聊消遣,借成安流言玩笑,所言不过脑子,倘若冒犯了,还望殿下宽宏大量,莫要同我等俗人见识。”

说罢,他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适才他们所言简直极尽恶毒,如今想让人家宽宏大量,恐怕不容易。

结果也正如陆岳所料,戚长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蓦然笑出声来,面容依旧温和有礼,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竟有咄咄逼人之势。

“公子说的简单,可若刚才在包厢里破口大骂的是孤,耳孤将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不知那时候,公子还能不能保持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风度?”

霎时,陆岳,败。

他实在想象不出,有人对自己的祖宗不敬,而他无动于衷的模样。

见他沉思不语,戚长容道:“阁下既然想清楚了,那咱们再谈谈藐视君威一事。”

“燕皇陛下是圣明之主,管辖千里疆域,受万民敬仰,他之功德作为,史书难尽写。”

“如此一个明君,你们却质疑他的决定,甚至在暗中不以为意,该当何罪?”

“还有燕皇之子,也就是孤面前的燕国三王爷燕亦衡,他之前年少不知事,虽作风不良,可自认从未做过烧杀抢掠之事,府中的一切情谊,皆出自于你情我愿。”

“你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诬告他强抢民男,略失了些偏颇,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听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这位晋国太子不只想要为她自己讨回公道,也还想顺便为燕亦衡出一口气。

陆岳有些不可置信。

晋国太子才住进三王爷府一日,他们之间的情谊就深到足以令双方赴汤蹈火了?

晋国太子到底知不知道,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成安勋贵世族之后,倘若将他们全部得罪完了,日后她在长安还有何立足之地?

在场诸位,除了陆岳一行人震惊异常以外,还有燕亦衡。

燕亦衡看着戚长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世间少有的宝贝。

这些年来,他在成安不愉快的遭遇有一半是靠世族勋贵所赐。

他从来没有这般解气过。

一顶藐视皇威的帽子,稳稳的扣在了这些人的头顶上。

陆续面色微变,忍着指尖微颤,勉强的道:“长容太子来成安的时日尚短,恐怕不知三王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性,既是如此,太子又怎么确定他从未做过大恶之事?”

“何况,圣人曾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哪怕三王爷未曾行过大恶,可小恶不断,确是事实。”

“阁下说的有理。”戚长容颔首,赞同陆岳所言。

这一点头,让被看戏的其他人彻底懵了。

立场这般不坚定的吗?

刚才不是还一副要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的气势?

马泽旻自觉虚惊一场,摸着鼻头低声道:“什么嘛,原来是狐假虎威。”

听到身后的念叨后,陆岳心惊肉跳,严厉的斜了一眼过去。

后者识趣闭嘴。

饶是这样,陆岳眉心仍一跳一跳的疼。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预感又成真了。

只见戚长容偏头看向燕亦衡,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三王爷,你可曾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

燕亦衡一本正经,无条件配合着摇头:“并无。”

“那你做错事后,可有死不悔改的经历?”

燕亦衡再次摇头:“也无。”

既然知道错了,谁还会一条错路走到黑?

他当然会知悔改,只不过是悔改的时间略晚了些罢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戚长容嘴角微翘,眸光再次转向陆岳,淡道:“好了,三王爷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该解决你们与孤之间的事了。”

马泽旻反应慢半拍,下意识出声反驳:“他做错了那么多事,怎么就突然解决了?”

“他说了,他知错会改。”戚长容奇怪的看了眼突然跳出来的马泽旻:“待之后若有人对他心存怨恨,只管让苦主上门,再让他自行弥补就是。”

“只要没闹出人命,一切好说。”

听到这话,不说他人,就连燕亦衡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只要没闹出人命,一切好说?

可是这些年来因他而死去的人,何止一二?

可惜,她非要说他不曾手沾人命。

他自然不能拆合作伙伴的台。

于是,燕亦衡沉默了。

马泽旻不服气道:“那按长容太子所言,刚才我们几人的交谈不过无心之举,虽有冒犯之处,可既然我们已诚心道歉,长容太子是否该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可不一样。”戚长容淡然自若的笑着,目光直视马泽旻的眼睛:“孤是你们的苦主,但是对于你们敷衍的歉意,孤并不想接受。”

“更何况,从走进这间包厢开始,孤从未从你们谁人的口中听到‘抱歉’或‘对不住’两个词。”

“这般不诚心的道歉,不要也罢。”

说到这里,陆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容太子,分明是要逼他们亲口道歉。

马泽旻怒道:“戚长容,你不要欺人太甚。”

此话一出,戚长容眼中笑意消失。

“住嘴!”陆续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的厉斥一声,随即拱手,抛下颜面诚心道:“之前的事,是我等对不住太子殿下,还望长容太子原谅则个。”

“就这样就没了?”戚长容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长容太子若不满意,有何要求尽管提出,只要我等能做到,必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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