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周世仁想出一二三四五来,君琛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绢布以及刻着君琛名字的铜牌交到周世仁的手上:“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发了,怕是没机会在见她,等我走后,你将此物交于她手,并告诉她,君家愿听从她的调遣,我并未食言。”
等看清楚她递过来的是什么后,周世仁手一抖,差点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让他惊讶的是,将军竟然拿出了君家信物。
那块铜牌是君家特制,与寻常君门成员用来证明身份的身份牌不同。
别看这只是小小的物件,可一旦以此物为证,君门便会随她调派。
周世仁头疼的问道:“将军现在说的是太子?”
此话一出,瞬间,君琛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两眼。
似乎在无声询问,能让君家拜服的,除了是太子,还能是谁?
周世仁被他看的面色发黑,很想吐槽回去,分明是将军自己说话说不清楚,前一刻还在与他谈论那未知身份的姑娘,后面就突然扯到了东宫太子的身上。
是将军话题跳得太快,他才会有一瞬的怔然。
毕竟,就算给周世仁十个胆子,他也绝对想不到,君琛至始至终,只说了一人而已。
翌日,天蒙蒙亮,夜色未完全褪去时,天上又飘起了细薄的雪花
数万护城军早已在城外集合整装待发,只等主将到来。
一刻钟后,君琛扬鞭追来,面对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点将确认无误后,沉声道:“出发!”
一行队伍井然有序的沿着官道离开,君琛未曾再回头看一眼。
早些离开,他便能早些回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曾经避之不及的朝堂,他竟因一人而有了流连之意。
当天光初显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东宫寝殿,戚长容照例拉了拉床头的铃铛,待宫人奉上一应洗漱用具且自觉离去后,才单手掀开床帘,默不作声的整理自己的仪容。
刚一出去,姬方已准备好了膳食,她一边吃,一边听姬方回禀:
“陈国此次负责送年礼的人有些特殊,陛下命您亲自接待。”
戚长容咽下嘴里食物,目光清冷平静,随口一问:“陈国来人是谁?”
“陈国三皇子,陈三思。”
戚长容下筷子的动作顿住,挑了挑眉头,主动问道:“父皇亲口命孤接待他?”
“是。”姬方迷茫道:“有什么不对吗?”
戚长容深深的看了姬方一眼,直把对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才缓缓收回目光,夹了一筷子素菜放入嘴里,等咽下去后才道:“没什么不对的,你继续说。”
不对?那可就大大的不对了。
她犹还记得清楚,上次陈三思来的时候,父皇专门对自己几次三番的耳提面命,让自己一定要远离陈三思,千万不要被他带坏了。
可如今,却是要让她亲自接待这位不学无术的陈三思。
难不成在父皇眼里,自己当真罪无可恕?
短暂的疑惑后,戚长容将一切重新抛之脑外。
这时,姬方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奴听说,是陈国三皇子指名道姓想让您去接待的。”
听了这话,之前浮现在戚长容心头的疑虑终于散去。
原来是陈三思主动提了要求,而父皇不好拒绝,这才会答应。
姬方接着道:“这次随他一同来的,还有陈国的三位使臣,来了后一直与陛下在御书房商议正事,听说整整呆了三个时辰。”
一边说,姬方心里的忧虑感越来越重。
他虽不是什么有慧眼之人,可他也明白,能让皇上与陈国使臣在书房相谈三个时辰,那么那事儿一定非常重要,说不定牵扯极大。
可偏偏到了如今,竟然是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出来。
闻言,戚长容的动作越来越缓,眉头轻轻拧了起来,心头有跟姬方同样的疑惑。
她仔细回想上辈子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可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如今的经历与上辈子的记忆,竟是一点也对不上。
上辈子她并没有因为君门一事而关禁闭,也根本不知蒋伯文的狼子野心,看不穿杨一殊的伪装,也不会有中间一系列的折腾。
而这个年也过得极为平淡,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长容太子,宫中的人皆对她敬畏有加,更别说是会另择他人而侍。
而上辈子的君门更是早已覆灭,没有郴州的乱势。
所以说,她自以为知晓前事,所以游刃有余的做出应对措施,但她却忘记了,一旦自己的选择不同,那么敌人的选择也会出现改变。
毕竟,谁都不会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所谓蝴蝶效应,不过如此。
也就是,所有的事情,都从她为君门申冤时就被打乱了。
她的那些记忆,再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想到这儿,一股闷意自戚长容心底生起,她将手中的玉箸用力一放,狠狠拍在桌上,动作之大连累的周围的碗盘也轻轻颤了一下。
姬方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的看去,却刚好看见戚长容一脸阴沉的模样。
他心下大惊,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匍匐跪地,想也不想的道:“殿下息怒!”
差点走入回忆中的戚长容被这道声音唤了回来,回过神后,见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却是有些无奈:“起来吧,孤只是想到了不愉快的往事,与你们无关。”
闻言,姬方偷偷的松了口气,仍是极为小心的站了起来,他以为殿下也和外人那般学会了喜怒无常的一套。
调整情绪后,戚长容从一旁侍女的手中接过清水漱口,开口让人将膳食撤了下去,轻声便问道:“父皇将陈国三皇子及其使臣安排在何处?”
戚长容认清了事实,却没有丝毫败退之意。
不就是没了上一辈子的优势吗?她就不相信,重活一世的自己,仍是斗不过满腹阴谋的蒋伯文。
既然回忆上辈子这个时间段发生了什么事已无意义,那么她便要重新入手,别的不说,至少要弄清楚那些使臣和父皇到底在御书房里说了些什么。
否则,她的情况就太被动了。
“为了显示对邻国的友好之一,陛下将陈三皇子暂时安置在雀宫。”
“雀宫?”戚长容挑了挑眉头,再道:“离东宫不远处的那座宫殿?”
姬方点了点头:“正是。”
雀宫的历史比东宫更加悠久,在戚氏打下江山时,雀宫便已存在了,无人可知那座宫殿从前住过何人,只是看里面的摆设,处处精致但又不奢华,反倒不像长久居住之地,倒像是用来暂时歇脚的地方。
听说太祖皇帝在世时,本想直接将雀宫变为东宫,用来当做当朝太子的居所,可后来不知是谁上柬,以败国之宫作为太子居所寓意不好,便在雀宫旁边重新修建了东宫。
也就是如今她居住的地方。
父皇大可以另寻一个去处,可他偏偏把陈国三皇子安排在离东宫这么近的雀宫,戚长容实在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想了想后,戚长容道:“待会儿你让人挑些东西送到那边去,便说是孤给三皇子的赔礼。”
至于赔的什么礼……只要一想到当时陈三思被人带走时的不情愿,戚长容就感觉到一阵头疼。
自己当时隐瞒了那么久的身份,明知陈三思在寻东宫太子,还几次三番的用君居安的名字出现在陈三思面前,虽心里确实没有戏耍他的意思,可偏偏就是将人家玩的团团转。
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欠打的很。
若是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一下,哪怕是自诩心胸宽广的戚长容,也咽不下这口气。
见自家殿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姬方虽不知她为何如此凝重,却也跟着提起了心,连忙亲自到库房精心挑选了一份赔罪之礼,再浩浩荡荡的往雀宫而去。
雀宫,陈三思正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时兴上供而来的新鲜瓜果,旁边还有许多内侍在整理他带来的行囊。
陈一轩咬了口果子,而后紧盯着正在抬木箱子的小太监,故意吓他道:“我告诉你,本皇子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很贵重的东西,手脚放轻点,要是摔了,十个你都不够赔的!”
被他这般一说,原本不怎么紧张的小太监立马紧张起来,浑身肌肉紧绷,唯独搬着箱子的手稳得不能再稳。
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喘,当再次迈开脚时,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陈三思满意的勾起唇:“这才对嘛,对待本皇子的东西,当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否则要是一不小心摔了,该算在谁的头上?
见状,正在指挥内侍搬东西的陈一轩转回头来看他,认真的提议道:“要不殿下先去后殿歇息,待他们把这儿收拾好了后,殿下再出来?”
这便是明晃晃的嫌弃了。
陈一轩身体很是无奈,有心想指责几句,却又没那个狗胆。
眼看着三皇子坐在那儿给人无形的压力,时不时还会开口逗弄这些小太监,他就有种想把人塞进后殿关起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