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建州刺史

见他看穿,赵月秋眨了眨眼,心思一转,微微笑道:“言老果然睿智,晚辈的确有一事希望言老相助。”

言老眼露恍然,瞬间摆出一副不出他所料的表情。

他就说,即便他曾经与赵理关系不错,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无缘无故的,赵理定不会容许赵月秋带着这么贵重的礼物进言家大门。

说是文人雅士最为推崇。

赵理便是文人中的文人,雅士中的雅士。

言老抚了抚衣袖,淡然道:“赵侄女大可说来听听,倘若无伤大雅,助你一番又何妨。”

这就是松口了。

听他这样一说,赵月秋暗中松了口气,斟酌一番后,慢慢道来:“听闻言老与钱老关系不错,晚辈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想以此画作为报酬,求言老作为中间人,让晚辈见钱老一面。”

她也不扭捏,径自将目的说了出来,言老活了几十年的人精,既然早就看出了她的打算,她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平白惹了人的厌恶。

一番话说完后,赵月秋只觉得压在心里的重担轻了些许。

她总算是跨出第一步了。

听她提起钱老,言老并不惊讶,反而若有所思:“钱老性子十分怪异,这些年来也不乏有人打主意想通过我联系他,然那些人最后都无功而返。”

他没有夸大事实,这是中肯的提醒,将从前的结果告知于赵月秋,若她能趁早打消主意,对谁都好。

“或许晚辈会成为这些年的意外。”

微带着狂妄的话从赵月秋嘴里说出,闻言,言老失笑:“小小年纪的,你倒是对自己挺有信心。”

“不是有信心。”赵月秋摇摇头,语气平淡:“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

所以,即便前路隔着千难万险,她也能毫不犹豫的翻山越岭,只为达成目的。

言老沉吟一番,目光极为不舍的从画上移开,终于作出决定:“这份重礼我不能收,我几乎已能预见你见钱老后的结果,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会达成所愿的。”

言老难得在晚辈面前诚恳一番。

他与言老相交几十年,自然知道那人的脾气有多臭,就算面对娇滴滴的小姑娘,也绝不会心软的。

若到时候惹得钱老对一小姑娘恶语相向,岂不就是他的罪过了?

本以为这番话能让赵月秋失望,可谁知,她不仅不意外,还早有预料。

“言老多虑,这幅画是晚辈的心意,您只需将我引见给钱老,至于后面事宜,无论成与不成,都与您老无关。”

“……”

面对这般固执的小姑娘,还有如此巨大的诱惑,言老凭借所剩无多的毅力两次拒绝已是极限。

再来一次……他只有松口,否则也太对不起王全恩的真迹了。

半炷香时间后,言老挥挥手赶人,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青竹图,喜滋滋的赶往书房。

被赶出来的九公主与赵月秋站在院门口相对无言。

作为一国公主,竟然被自己的公公赶了出来,说出去让人听了委实有些尴尬。

幸好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赵月秋垂眸望着脚尖,真心实意的向戚阿九行礼:“多谢九公主引路。”

日头火辣的立在正空,戚阿九摇着折扇,连带着头上的流苏簪子,都在微风中摇曳。

“赵姑娘一张利嘴,能说会道,能说服父亲是你自己的功劳,不必谢本宫,本宫虽不知你到底想做什么,可只要你想做之事于国民有利,尽管放心大胆去做。”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有些夏困,再斜了身旁的丫鬟一眼:“本宫记得父皇前些日子赏了些碧螺春下来,你记得匀上一份儿让赵姑娘带走。”

说这话的时候,戚阿九无比的自然,随手拢了拢薄薄的夏衫,与赵月秋说道:“一会儿本宫便要回公主府了,与你不顺路,便不留你下来喝茶了。”

九公主有专属的公主府,她虽是嫁入了言家,可无人能限制她的去留,除逢年过节以外,她轻易不回老宅。

这一次要不是为了赵月秋,或许在言青回来之前,她都不会踏入老宅一步。

赵月秋知晓九公主不喜麻烦,识趣的应了一声后,便领着人离开。

一路上,跟在赵月秋身边的青苗只觉得有些不真实,简简单单的一幅画,竟然就将著名的难搞之人搞定了?

对此,青苗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还是姑娘厉害,想来,言老也未有传言中的那般不讲理。”

赵月秋轻笑一声,却不居功:“运气罢了。”

青苗努了努嘴,笑嘻嘻的说道:“奴婢还不知道姑娘您,就连老爷也拿您没办法,有您出马,一个顶俩。”

她自小伺候赵月秋,最为了解自家姑娘的品性能力,这么多年来,上京能让姑娘吃亏的人几乎没有。

这让青苗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骄傲。

能伺候这样一个有手段有能力的主子,对于她们这些下人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将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收入眼底,赵月秋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上扬的嘴角缓缓抿紧。

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离开之前,她与言老定好了时间,三日之后请钱老在悠然居会面。

而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说服钱老。

那一位才是真正的难搞。

……

与此同时,百人队伍经过数日的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东南之地。

在赶路过程中,无人喊苦喊累。

东南之地又名建州,繁华时曾容纳了数十万百姓居住在此。

然等接连而来的天灾过去后,万物俱废,坚守在当地的百姓已然不多。

得知东宫太子前来处理祸乱,建州刺史裴济丢下手上所有事,领着所有官员在城外迎接。

远远的,黄沙飞扬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远方,不久后,变成一辆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

等到马车在停在城门前时,裴济一甩袖子,面色严肃的跪在地上,俯身行礼:“臣建州刺史裴济参见太子殿下。”

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震天的请安声渐入人耳,马车里的人却丝毫没动静。

他们皆低着头,望脚下黄沙。

不多时,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马车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只修长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缓缓撩开窗帘,从里面探出身子,正是沉默已久的戚长容。

她没开口,只目露思索,垂眸打量着一地的人。

这位建州刺史裴济,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上辈子正是因为有他,东南之地才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平和。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才在外放数年以后便会被召回京,在朝中担任重要官职,然裴济已在建州呆了十年,却丝毫没有被召回去的迹象。

别人或许不知其原意,然而戚长容重活一世,心里却是清楚的。

裴济得罪了朝中的某位大臣,回京之路才一直被往后拖着。

至于裴济得罪的人是谁,戚长容心中早有思量。

这样的人是可用的。

对于可用的人才,戚长容向来不吝啬散发善意。

“裴大人请起,孤初来乍到,诸事不明,往后还要劳烦裴大人了。”

裴济不敢拿乔,起身之后又客气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何谈劳烦一说。”

“太子殿下千里赶来,路途遥远,定是劳累,臣以命人在城中准备好休息之处,还请殿下移步前去。”

一番话说得毫不失礼,在面对戚长容时,态度既不冷淡也不显得谄媚,倒有些不卑不亢的味道。

戚长容目不斜视,眼含赞赏:“裴大人做事果然妥帖,孤甚是欣慰。”

此处乃是黄沙城外,距离城内还有一段距离,戚长容没有自虐的爱好,说完那句话后,便放下珠帘回到马车内,一只手支着下巴,悠哉悠哉的闭目养神。

在放下珠帘前一秒,她并未错过裴济眼底的那一丝失望。

或许在他眼中,自己就和上京那些飞扬跋扈的二世祖无甚区别。

她记得上辈子是初来建州的时候,裴济对她的态度也很是令人迷惑。

现在想来,他是懒得在绣花枕头身上浪费时间罢了。

不过,裴济对君琛的态度确实极好。

坐在马车中,戚都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裴济爽朗的笑声。

让她意外的是,君琛却也能与他有说有笑。

说起来裴济比君琛大不了几岁,他们二人许是观点相同,才能一见如故。

想着,她嘴角微翘,愉悦的心情不喻言表。

她分明在养神,又似在思考。

侍春看了好一会儿,好奇问道:“您刚才想到了什么能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儿?”

戚长容仍旧闭着眼,反问她:“你觉得孤想到了什么?”

侍春吐了吐舌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大着胆子道:“奴刚才见您望着裴大人发了一会儿呆,您所想之事,应是与裴大人有关吧?”

戚长容闷闷的笑了两声,夸赞她道:“你倒是比从前聪明了一些,懂得察言观色了。”

听戚长容这样一说,侍春便知道自己猜准了,左右话都说开了,她心下也没了顾忌。

干脆将小窗的布帘拉开一条小缝,从里面打量与君琛相谈甚欢的裴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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