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冷板凳

草长莺飞,时光飞逝。

转瞬过去,在成安权贵朝堂世族间,戚长容被‘冷落’在兰心府邸数日。

不止她,还有住在外使馆的晋国外交使臣,就像特意被无视似的,至今为止,也没能得见燕皇一面。

这位燕国心机深厚的皇帝陛下,仿佛得了健忘症似的,将晋国所有人都抛之脑后。

以至于所有人对戚长容的好奇心都冷却了下去,且不约而同的无视了她的存在。

无论何事,就连名声狼藉的燕三王爷都能时不时收到各府的请帖,而享誉四国的戚长容,却得不到半根毫毛。

可以说,戚长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足以令人心生郁闷。

好在戚长容心胸宽广,眼中容不下杂事,且天性也不是好热闹之人。

既然没有人搭理她,她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板凳,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呆在揽月楼,悠闲自在的品茶抚琴。

每到午时末,就能听到从揽月楼宣泄而下的悠扬琴声。

就连近身伺候的侍夏也忍不住心生欣喜,恨不得这样的日子能再持续久一些。

作为太子的医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戚长容的身体状况,这些日子的休养生息,让她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至少,再没有因疼痛而半夜惊醒的迹象。

倘若能联系几个月都如此与世无争,那么殿下的身体,就不必她费心到日夜不能寐了。

然而,奢望就是奢望,永远不能成真。

燕皇虽选择性的遗忘了戚长容,可不代表他永远不会记起戚长容。

边界的大战暂止,两方人马隔着稍远的距离遥遥对峙,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是战是和,就像一块巨石般堵所有人的心头。

有些事可以暂时拖延,却不能永远不解决。

于是,被冷落多时的戚长容又重新被‘想起’了。

这才短短几日过去,成安的方向又有新的变化。

大皇子刚回皇子府,府中的幕僚们就连忙迎了上来,几人簇拥着燕政,一同来到他们平时议事的地方。

一盏热茶奉了上来,燕政紧拧着眉头,神色恍惚的伸手去接,然心乱如麻下,他几乎没看清茶盏的位置便把手伸了过去,且动作快速,让人反应不及。

‘啪嚓’一声,茶盏被打翻在地,温度高的茶水倒在燕政手上,令他几乎暴怒而起。

见状,奉茶之人下意识跪着匍匐在地,吓得双肩发抖,只记得求饶。

听到耳旁的求饶声,燕政越发烦躁,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人,想也不想地骂道:“你个狗奴才是怎么做事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皇子要你有何用?!”

今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极为让他不顺心。

先是父皇在朝堂上大肆提起了戚长容的存在,让这位被置于角落的晋国太子重新出现在人前。

然后又是燕亦衡因‘知错就改’,遣散府中歌姬,不再逍遥作乐,而被父皇大肆夸赞了一番。

至于自个儿,今日在朝堂上竟然没能插进几句话。

本就心情阴郁至极,可回府后,府中又有不长眼的奴才。

实在是可恨!

在燕政的盛怒之下,被骂了后,奴仆不敢求饶,颤抖着牙齿道:“皇子殿下息怒,奴才伤及贵体,罪不可赦,愿殿下降罪!”

燕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等瞧够他的狼狈姿态后,才眸光冰冷,缓缓地开口道:“既然知罪,就自己到管家那儿去领五十板子。”

作为手握重权,离至高皇位只有两步之遥的燕国大皇子,燕政向来擅长忍耐伪装,只要他愿意,谁都别想瞧见他的真面目,揣摩他的心思。

可此刻,在他的大皇子府里,燕政的情绪有些不可控制,那股在心底沉寂多时的暴戾突然爆发,让他忍不住迁怒旁人,以各种借口发作。

五十板子?

奴仆面色雪白,大皇子是想要了他的命啊!

便是个成年男子,至多不过承受三十板子,且伤后还要卧床大半个月,最后还说不定能不能恢复如初。

这一次一下就要打他五十板,等打完后,估计不死也残。

见此场景,幕僚心事沉重地叹了口气,站出来打圆场道:“殿下息怒,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我们也略有耳闻,陛下不过随口夸赞了三王爷几句,改变不了大局,殿下不该如此气愤。”

此时,另一个幕僚也接口道:“是啊,陛下前脚赞了三王爷,要是后脚大皇子府闹出人命传达天听,怕是会惹陛下疑心。”

最得信任的两个幕僚纷纷出言劝阻,燕政终于从暴怒中找到了一丝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原处。

两位幕僚所说的,何尝不是他心知肚明的?

如今的皇子间,已没人能与他抗衡,只要熬死了父皇,那皇位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谁都不可能与他争锋。

可即便是这样,当父皇偏向别的兄弟时,他心底依旧会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就算再怎么把握十足,他也不曾忘了世间还有‘意外’两字。

燕政揉了揉眉心,神态间出现一抹不耐,却强制忍着不发:“两位先生说的对,是本皇子失态了。”

见他松口,不再像上一刻那般阴沉,两个木鸟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而后,其中一人望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奴才,斥道:“皇子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与你的冒犯计较,还不快磕头谢恩?”

“奴谢殿下不罚之恩,日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伺候殿下。”

闻言,燕亦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下去吧,笨手笨脚的东西,这里用不着你伺候,换另一个稳重的来。”

听到这话,犯错之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好后拢在衣袖里,尽量不发出声音的退了出去。

这时,幕僚望着眉宇间泛不耐的燕政,不赞同道:“皇子殿下心中再是气闷,也不该拿腹中下人发气才对,他们日后都会变成殿下的……手中利剑。”

大皇子府中的每一个人,便是最不起眼的洒扫泼妇,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废了一个,就会多一个缺口。

次数多了,再怎么坚实的壁垒也会出现裂缝。

察觉话中的指责,燕政憋屈的叹了口气:“本皇子知道不应该,可只要一想起父皇夸赞三弟时的模样,就气怒不已。”

幕僚摇摇头,着重提醒:“在陛下眼里,谁都比不上皇子殿下您。”

燕政依旧气愤:“可他还是愿意无条件养着不学无术的三弟,哪怕这些年来皇室的威严被三弟毁的差不多了,父皇也从未想过要责罚于他!”

想当年,皇室儿郎好男风的事传出去后,父皇不止没有立即抛弃燕亦衡止损,反而多加遮掩。

乃至最后终于藏不住,也未曾想过要舍弃燕亦衡,甚至为了最好的做出保护,更是立即将人封王,远远的安排在不近繁华之地的兰心府邸。

最大限度的给了燕亦衡自由。

现在想来,他还是不明白。

要是换做自己,不就是一个儿子吗?舍弃便也舍弃了。

对于燕政心底的不忿,幕僚们心中各有见解。

他们自然知道,为何燕皇对燕亦衡的容忍度如此高。

一是看在先皇的份上,二是看在逝去的贵妃份上。

这两个早已死去的人,就像两道坚不可摧的保命符一般,护着燕亦衡直到现在。

然而这些事,他们想想可以,却是万万不能多说一句。

不过,即使他们不说,燕政心底也清楚。

说白了,都是命数。

回想当初先皇在世时对燕亦衡的偏爱,燕政面色越发难看:“就是一个败类罢了,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得到皇爷爷的欢心。”

这话无人敢接。

胆敢说三王爷是败类的,在成安也只有大皇子一人。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每当触及到大皇子的暴怒点后,他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谩骂。

然此刻,大皇子没有开骂的机会。

因为又有人奉了盏茶上来,打断他澎湃升起的怒气。

来人战战兢兢的将茶盏放下后,未免惹祸上身,便安安分分地躲在角落中,尽量缩小存在感。

怒意生到一半衰竭,燕政脸上有些挂不住,随意找了个借口呵斥道:“还不快给本皇子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听了这话,奴仆连忙离开。

幕僚们面面相觑,却是半点办法也没。

大皇子口头教训自家的奴才,又没喊打喊杀的,他们要是再出言干涉,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平白惹了大皇子的厌恶烦闷不说,还自降了身段。

骂完后,燕政心里舒服了许多,便也将正事放在心上,认真的向幕僚们提问:“依各位先生看,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日早朝,父皇突然提起了要为晋国太子接风洗尘一事。

早知道,距离戚长容踏入成安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还接哪门子的风洗哪门子的尘?

幕僚之一缓缓开口:“也许大半个月的忽略,只是陛下给晋国太子的下马威,代表不了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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