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莲姬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戚孜环以袖掩面而笑,笑声十分怪异:“我对他做了什么,母妃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何必再问我?”
瞬间,莲姬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理智全然丧失,下意识扬起手来。
‘啪’的一声,宛如一阵巨风袭过,戚孜环的脸迅速偏向一边,牙齿磕破嘴角,溢出星星点点的鲜血。
这一巴掌用尽了莲姬全身的力气,戚孜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瞧起来很是可怖。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戚孜环面无表情地回过身来,吐出带着血沫的可口水,面对莲姬恐怖的怒气,不为所动。
见状,愤怒与恐惧连番作用下,莲姬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戚孜环的鼻子骂:“我看你是疯了,你是真的疯了!他可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
“我弟弟?他不配!”
戚孜环声音更大的顶撞了回去,望着莲姬的目光充满了仇恨,胸腔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母妃你声音最好再大些,把莲池宫所有人都换到面前了,让他们都来看看这小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贱种!”
“你……”莲姬面色巨变,瞬间因这一句话而再说不出话来。
察觉莲姬眼中闪烁着惊惧的光,戚孜环言语间更是不留情,戳破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你别以为我不知这贱种是从哪里来的就能糊弄我,我知道,他就是你跟别人私通生下的孽种,根本不是皇室的血脉!”
隐忍多日的情绪全然爆发开来,所造成的杀伤力能达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听到孽种两个字,莲姬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几乎是飞扑过去紧紧地捂住戚孜环的嘴,低声惊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他就是你的弟弟,他就是皇室的小皇子,你怎么能杀了他?!”
“母妃想自欺欺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欺骗我?”
锋利的牙齿咬破莲姬的手心,戚孜环挣开了她,愤怒道:“隐瞒事实,混淆皇室血脉,母妃想成为像蒋贼那般的罪人便罢了,为何还要拉着我下水?”
“我是皇室的公主,我有我的骄傲,可我的母妃竟然如此不堪入目,从此以后该如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颅,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让我情何以堪?!”
一阵嘶哑的质问控诉后,戚孜环再也忍不住,从心底涌出来的悲伤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伏在地上嚎啕哭出声来。
“我是公主,可我的亲生母亲却让我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何其可悲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何其残忍。”
被往后推了一把的莲姬狼狈的跌坐在地,顾不得被摔痛的掌心,怔怔的望着又哭又笑宛若疯魔的戚孜环,再一听她话中的意思,三魂七魄霎时被吓飞。
此时此刻,莲姬是真的确定了,她千方百计隐藏的小皇子的身份,最终还是被戚孜环知晓了。
一旦被人知道,哪怕只有一个,那秘密就终将不再是秘密。
迎面而来的恐惧成了压垮莲姬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什么也顾不得,复又猛地扑了上去想止住戚孜环的话头。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你是想要咱们都为这个秘密陪葬吗?”
莲姬后悔了。
悔的又惊又惧。
早知如此,在当初慧儿提出要杀了这孩子掩盖秘密永绝后患时,她就不该犹豫,不该抱有莫须有的幻想,以至于眼下会陷入如此窘迫绝望的境地。
“你在害怕吗?”戚孜环抬头看她,眼中湿意仍存,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嘲讽的模样:“你居然也会害怕,我以为你当真什么都不怕,所以才敢惹出这等滔天祸事。”
“别再说了。”
莲姬话语中难得带上了一股哀求之意。
“什么都别说了,既然这孩子已经死了,咱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从来没做过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让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戚孜环‘啊’了一声,呆呆愣愣的道:“我的弟弟是贱种,我的母妃是贱·货,这都已经是既定的现实了。”
“够了!”莲姬耐心耗尽,粗暴的打断了她,厉声道:“如若你不想死,也不想连累你外祖一家,就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闻言,戚孜环眼珠转动了两圈。
僵硬的看着莲姬。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带着深深的恐惧。
不知想到了什么,戚孜环忽而声音极轻的问道:“孩子是谁的?”
顿时,莲姬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声带被捏住发涩,半响都无法吐出一个字。
无尽的沉默中,戚孜环用力的掐住莲姬的双臂,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孩子是谁的?那孩子总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生的吧?”
说到这儿,戚孜环怒声道:“你是荡·妇,那奸夫是谁?你告诉我奸夫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奸夫!”
面对亲生女儿的步步紧逼,莲姬痛苦的闭上了眼,眼睑一直颤抖个不停:“你别再说了好不好,看在我是生你养你的母亲的份上,就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面对莲姬的哀求,戚孜环表现的很冷静,表情透露着一股不尽人情的意味,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就将慧儿送到辛者库,让她受尽挫折,你不愿意告诉我的,自然有人会告诉我。”
也许事实会让她很痛苦,可即便承受无尽的痛苦,她也不愿意再被人当成傻子。
“你真是疯了!”见她半步也不愿意后退,与自己之间竟然全无亲情,莲姬猛然睁开眼,咬牙道:“把我逼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知道真相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告诉我,咱们就辛者库见。”
“一、二……”
就在戚孜环即将数第三个数字时,莲姬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痛苦的低声嘶吼道:“孩子是蒋贼的,是你公公的,满意了吧?!”
此话一出,戚孜环面上瞬间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那个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像终于对眼前人完全失望,戚孜环唇角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我小看了你,我原本以为你下限很低,如今才终于知道,你根本没有下限。”
“母妃,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不知廉耻。”
一个蒋贼,一个莲姬,都是蒋尤与她的至亲之人,可这两人却联手,将他们的存在变为了天大的笑话。
贱·货、荡·妇、不知廉耻……
一字一句的,彻底冲破了莲姬的心理防线。
“我能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我想要至高无上的荣宠地位,他想要这大晋的江山,只有让我们共同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我与他的联手才是最坚不可摧的,我们的目标才能达成。”
“我也不想的啊,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尘封许久的记忆被打开,莲姬的神情越来越痛苦。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当初那一段时间拿不定主意的时光。
为了至高无上的宝座,她什么都能舍弃,甚至成了勾栏瓦舍一般的妇人。
可最后,蒋伯文死了,东宫平安归来了。
她所有的筹谋都化为了泡影。
一切的一切都在嘲笑着当初的她有多愚蠢。
戚孜环脑子很乱。
前所未有的乱。
哪怕当初得知蒋尤死在刑部大牢里,她也没有像今日这般感到天都塌了。
很难想象,明明是导致一切不幸发生的罪魁祸首,偏偏要在她面前伪装的最是无辜。
是谁逼着母妃做出这种决定的吗?
谁能逼高高在上的莲姬做出这种决定?
蒋贼?不可能。
当时的他再怎么权势过人,就算为了隐藏自己奸细的身份,都不可能主动提出什么冒险又激进的方式。
所以,是母妃提了。
母妃被皇族的荣华权利迷了眼。
在无穷无尽的贪婪之中,母妃迷失了自己,在繁华的假象中踏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母妃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就已做好了吞噬她的准备。
浑浑噩噩中,戚孜环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呆呆傻傻的想往外走。
莲姬伸手抓住她的脚踝,急急的道:“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难道你真想上百人为这件事陪葬吗?”
在焦急的低喊声中,戚孜环终于寻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道:“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可是,我再也不会踏足你的莲池宫了,你真是一个……让人恶心的母亲、不,你的存在甚至都玷污了母亲这个词。”
毫不犹豫抛出绝情的话,戚孜环挣开莲姬的挟制,一步又一步的往外面走。
外殿并无宫人留守。
早在听到内殿她们母女二人的争吵后,未免波及自身,宫人们如鸟兽一般散了个一干二净。
至此,也错过了戚氏皇族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