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其余人附和。
总归,绝对的小心谨慎,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不翻船。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戚长容认真的思考,陆岳这才心底微松,不继续在此事上纠结。
反正,他已尽到了提醒的义务,至于到底要不要按他的提醒行事,就不在他所能管辖的范围中了。
无人打扰下,几人正喝的高兴,且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激动,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大有借杯中物而结拜金兰的迹象时。
戚长容坐在靠窗的位置,微眯着双眸,神色慵懒。
她一边听包厢内的奇闻怪谈,一边欣赏街道的热闹喧嚣,如玉般的脸庞被昏黄的阳光覆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出一片阴影。
她每眨动一次眼,随着睫毛上下一动,便让人心中一跳。
为她的容貌而惊讶。
一个比女子更漂亮的男子。
恍若佛前的小菩萨。
此刻的戚长容,似乎能担得起世间任何赞美。
又或者任何赞美之词,都形容不出她独特的气质。
不知不觉间,包厢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每个人的视线都放在戚长容身上,下意识随她看的方向追去。
屋内谈笑声戛然而止,令人心生厌烦的嘈杂声就异兵突起。
仿佛有几个人在底下骂街,其中不乏叫骂的污言之词,且隐有越来越放肆的迹象。
然,即便如此,戚长容的眉宇间却不仅见半点不耐,反而像是融入了这片世界,在里边混的如鱼得水。
对于集市的喧嚣,道德品质的底下,戚长容仿佛适应的很快,没有殷厌恶而皱眉,也没有故作淡定的关上窗子。
见状,其余三人心思各异。
饶是赵月秋也心底微惊。
她早就知道太子殿下不同于寻常皇室子弟,可也没想过,此人会这般接地气。
包厢内的声音停下后,戚长容懒懒散散的睁开眼:“你们怎么不说了?”
良久,燕亦衡率先回神,可有可无的道:“都是书上的奇闻怪谈,又不是我亲眼所见的,说与不说都是那样,还不知是真是假。”
说到不知真假时,燕亦衡还撇了撇嘴,满脸嫌弃的模样。
见状,赵月秋与陆岳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心里腹诽着,刚才也不知,竟是谁说的那么兴奋。
戚长容摇摇头,无心嘲笑。
既然他们不说了,那她就可一门心思的盯着街道外。
寻常人家的嬉笑怒骂,比话本上死气沉沉的字眼要有趣多了。
然,她只来得及看了一会儿,注意力便被街道的另一行人吸引了过去。
“戚兄,我好像看见了凉国使臣正向此处而来。”
“三王爷,二王爷与孙姑娘从楼下那辆马车中钻了出来。”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忽而相视一笑。
最后还是燕亦衡捏着眉心叹了一声:“看来以后出门之前,还是要瞧一瞧黄历,免得碰上不宜出行的日子。”
“……”看他一副凄凄切切的样子,戚长容顿了顿道:“三王爷还坐在这儿,是想待会儿与二王爷等人撞个正着?”
燕亦衡愁苦的皱着眉:“当然不,我暂时还没想到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
难道要他笑脸相迎一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
不可能的。
他没那么大度。
“那三王爷先走吧。”
“我先走了。”
简短的对话后,赵月秋见机插话,朝立在角落的侍女吩咐道:“青苗,带三王爷从二楼偏梯离开。”
青苗应了一声,率先打开包厢门,为燕亦衡在前引路。
待他们走后,包厢内只剩下三个人。
这时,陆岳伸手摸了摸鼻子,神情略有些茫然:“三王爷不是与二王爷的关系很好吗?他为何要躲着二王爷不见?”
这可真是成安的一大奇闻。
谁不知道二王爷与三王爷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原来,他们之间竟然也会生出嫌弃。
闻言,戚长容瞥了他一眼,轻轻抚了抚长袖,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插手,想得多了,会长不高的。”
“……”陆岳竟无言以对。
不就是大了三岁吗?
怎么就生出了大人与小孩的区别?
而且,明明他要比戚长容高半个头,真不知她是用何种心态,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面对他的控诉,戚长容表现的很淡定。
陆岳微怒道:“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怎么了?何况,我又不是那会四处宣扬的长舌妇,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在他说完后,楼底的喧嚣声又多出了两道陌生的声线。
戚长容没有回答,只随着声音望去,不待他看清楚,眼角余光忽然发觉陆岳的身形明显一僵。
见状,戚长容古怪的问道:“陆公子,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陆岳声音僵硬的回道:“底下那人,好像是我二哥。”
陆国公府二公子?
戚长容挑了挑眉头。
她倒是很少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不过,她仍旧有些好奇:“就算是你二哥又如何,兄弟间见面,用得着这般害怕吗?”
听到这话,陆岳嘴角一抽,表情颇有些难言。
片刻后,他仿佛做了什么决定,闭着眸子破罐子破摔道:“今日出门之前,我曾告诉二哥,我是去与人论诗书学识的。”
然而,所谓的论诗书学识,到最后却变成了来酒楼寻酒撩妹。
可想而知,一旦当陆二公子察觉真相后,情况会变得有多可怕。
等他说完,沉默地变成了戚长容。
“陆小公子运气真不好。”
“看来今日,果真不宜出门。”说完这句话以后,陆岳不再耽搁,随即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在离去之前,他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朝赵月秋的方向拱手作揖,认真地道:“赵姑娘,我求酒一事是真,不过,倘若赵姑娘确实没时间,我自会与酒楼掌柜交涉。”
“之前若是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莫要与我计较。”
他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
听罢,赵月秋起身回了一礼,垂眸从容道:“陆小公子一片孝心,我自不会将小小的意外放在心上,公子放心。”
听到这话,陆岳抬头,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赵月秋的面色,见她眉宇清朗,眼中带笑,确实不像是在意此事的模样。
于是,他这才勉强放心。
本想再多说几句表达歉意,可时间上已然不允许,他甚至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上楼声。
要是再停留下去,恐怕待会儿就要与他的二哥撞个正着了。
到了那时候一般,挨一番骂是少不了的。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难猜,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总不想在外人面前出了丑。
想罢,陆岳不再停留,彻底转身离去。
而在他离开之前,还贴心的重新将包厢门关上,仿佛将两个世界隔绝开。
等人都走后,戚长容眼中的笑意淡去。
赵月秋道:“凉国使臣来了,殿下不准备离开吗?”
戚长容道:“在钱氏酒楼,又有你坐镇,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赵月秋笑弯了眉眼:“承蒙殿下信任,月秋定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可惜了,开门做生意的不能随便拒绝客人,不然的话,她倒是能想办法直接将那凉国使臣拒之门外,免去一切风险。
若是能因此换意中人一笑,怎么都值得。
包厢内静了一静。
隔着一扇木门,上楼梯的动静消去后,外面的声音变得很明显。
三方人马在二楼会面。
“陆运,见过二王爷。”
“辛巴,见过二王爷。”
“二位免礼。”
陆运,陆国公陆续的二儿子。
辛巴,凉国派遣而来的使臣。
这三个人凑到一起,情况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妙。
看见了片刻后,凉国使臣开口道:“辛巴今日得幸见两位贵人,应当是缘分使然,既然如此,不如由辛巴做东,邀二位共饮一杯如何?”
陆运道:“要看二王爷意下如何,我自是没有意见。”
听到这话,悲悯的声音再度响起,而这一次却是温和有理却又坚定的拒绝。
“很是不巧,今日我是陪舍妹出门游玩,实在不好与二位结伴,还问二位海涵。”
此话一出,气氛颇有些僵硬,然而陆运手段过人,顷刻间便让僵硬的气氛回暖。
就连凉国使臣都松了口,遗憾的道:“那真是不巧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二王爷带着令妹用膳,便与陆二公子单开一个包厢。”
说罢,两行人马各自道别。
待他们走后,按耐了许久的孙湘玉这才开口询问:“二哥,不知三哥在哪个包厢里,咱们是要一个一个的问吗?”
“不用,他已经走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戚长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观陆运与辛巴的殷勤,他们二人应当就是为了二王爷而来。
而二王爷却是为了三王爷而来。
但很不巧,如今他们想找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找着。
等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后,戚长容回神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缓解之前神经紧绷的不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