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师?!
竟然是蒋太师一手安排的这一切。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那蒋尤可是蒋太师的独生子啊!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韩愈心底,然而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想要呐喊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随着真相被揭露,罗文昊眼神越发惨淡,明明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可砸到人身上时,却能让人吐血:“说起来,我还得感谢父亲,要不是他给我下了麻沸散,或许我早就疼死了。”
毫无求生之意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顿时,门外的沈氏只觉得心脏被一只隐形的手狠狠攥紧,整个人都站不稳似往后倒退了两步。
紧接着,端着托盘的手经不住用力,因用力过度,修剪得宜的指甲直接从中间裂开。
下一刻,温热的泪水一滴滴掉在托盘中的点心上,耳边一阵杂乱的嗡嗡作响,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不敢哭出声来,怕惊扰了屋内的两个人。
原来是麻沸散。
她就说怎么会出事。
原来是……麻沸散啊!
韩愈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在得知真相之前,他确实是一门心思的想为罗文昊报仇。
眼下终于得知真相,却发现罪魁祸首中还有罗木,也就是罗文昊之父的手笔。
他该怎么办?
总不能去杀了兄弟的父亲,然后给兄弟报仇吧?
良久,罗文昊终于收拾好弥漫全身的颓丧之气,又恢复了原本那温和的模样。
见蒋尤被真相吓得不轻,他无奈一笑:“我都告诉过你了,让你不要掺和此事,你非不听,现在后悔知道了吧?”
父杀子。
多么惨痛的真相。
韩愈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躺在榻上的男人。
一时间,他开始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
韩愈:“……伯父,知道你知道了吗?”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罗文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我当时醒着,他要是知道他要,也就说不出这么一番话了。”
当时谁都不知他能不能活下来。
父亲之所以会选择将真相告知他,许是也想让他死个明白罢了。
但他还是不懂。
蒋太师为什么想害自己的儿子?
父亲口中的‘那人’又是谁?
能让蒋太师与父亲宁愿舍弃一切也不敢违抗,甚至言听计从的人选……
他想不出。
因为就算是大晋的皇帝陛下,也不可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蒋太师做到这种地步。
罗文昊闭上了沉重的眼:“我告诉你的真相,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要掺和进来。”
隐隐的,他嗅到了不妙的气味。
虽不知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你回去吧,我累了。”
说完,罗文昊彻底不做声了。
韩愈浑浑噩噩的离开,刚打开门,就看见了一张满是泪水的脸。
沈氏不知在外驻足多久了。
但显而易见的,该听见的她都听见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喊一声‘嫂嫂’。
泪水溢满眼眶,沈氏朝着韩愈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往旁边移开一步。
她让他走。
她让他不要出声。
她让他不要提醒里面的人,知道真相的人不止有他,还多了个她。
无法面对眼前一切的韩愈踉跄着离开,背影狼狈不堪。
沈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良久,她拿出手帕细细的把脸擦干净,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步履轻慢的往屋内行去。
“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榛子糕,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眼睛怎么红了?”
“刚刚在小厨房被烟熏到了,有些难受就揉狠了。”
“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
“你还没告诉我好不好吃?”
“好吃,但是,有点咸咸的味道,你放盐了?”
“嗯,想改改口味。”
“下次不要放了,有些苦。”
“好。”
……
无人听到屋中夫妻二人的对话,而罗文昊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榛子糕里的不是盐,而是他妻子沈氏的眼泪。
韩愈踉跄着回到马车上。
车夫见他匆匆忙忙,本想开口多问几句,可韩愈却没有给他问话的机会,一头栽进车厢后,只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回府。”
落在耳中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受了某种极大的打击,甚至带了些哽咽的意味。
车夫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分毫,连忙扬起马鞭,顺着里面那人的吩咐,缓缓驱使马车离开此地。
虽不知在罗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一见小少爷的模样,车夫就知他肯定在罗府受了委屈。
或许侍那罗公子大受打击,心性出现了无法扭转的改变,说话间伤人了些许,所以才会导致小少爷伤心至此。
想了想后,车夫终究只能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面对此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应对,若是小少爷想不开……
那也只能多难过一段时日,等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
东宫,得知韩愈回上京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罗府探望罗文昊时,戚长容略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
说实话,要不是韩愈恰巧回京,她差点忘了韩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罗队暗卫尽职尽责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回禀于戚长容听。
若不是因那韩家是杨一殊的爪牙,韩愈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回禀的内容之中。
也只有关于杨一殊以及蒋伯文的事,戚长容才会听得这么认真。
待暗卫说完后,戚长容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在入罗府之前,韩愈的表现很是忐忑,而从罗府出来后,就变得颓丧,像是大受打击?”
“你觉得,中间这段时间有可能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的?”
暗卫点头:“罗府守卫森严,殿下……也从未派遣眼线埋伏于那处。”
所以,他实在查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韩愈大受打击。
戚长容道:“派两个人进去打听打听。”
“再盯着韩愈,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无巨细,每日回禀于孤。”
暗卫点头应下,从窗户翻出,很快消失于此地。
殿内只剩下戚长容一人。
堆积在书案上的奏折成了小山,她正神思清明的写批注。
静坐一个时辰,时间从指缝中飞速溜走,不待戚长容将堆积在手头的事物处理完,姬方便小心翼翼的从外走了进来,回禀道:“殿下,钦天监正郑大人求见。”
戚长容停下笔,抬眸问道:“郑纶明?他来做什么?”
“郑大人只说,有重要之事要回禀殿下。”
听到这话,戚长容沉吟一番,终是没有像应对旁人一样胡乱派人打发。
以清水净手后,往正殿方向而去。
钦天监正郑纶明生性孤僻,少与人打交道是众所周知的事,就连面对父皇之时都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很少见他主动拜访谁。
此次竟然会直接找到东宫来,实在令人意外。
一如一年前,郑纶明无太大的改变。
仍旧扳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坐上,不说话时周身的气氛令人心底压抑。
钦天监,本就是令人压抑的地方。
更何况是钦天监之主?
戚长容在主位上落坐,命人重新上茶。
随后,她温声问道:“郑大人真乃稀客,不知来孤东宫做什么?”
郑纶明没有说话,视线在周遭巡视一圈。
见状,戚长容了然,把玩茶杯随口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再殿内伺候了。”
片刻间,殿内的宫人全数退下,就连姬方也已退出去,守在殿门不远处,防止任何人靠近。
这时,戚长容漫不经心的问道:“郑大人到底想说什么,如此兴师动众的,竟是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不成?”
郑纶明放下茶杯,神色严肃:“殿下,臣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告知。”
“郑大人说便是了,孤在听。”
片刻后,郑纶明深深吸了口气:“臣观殿下,似有血光之灾。”
突然觉得,堂堂的钦天监正,有当民间算命先生的天赋。
“……”
戚长容把玩茶杯的动作一顿,望着郑纶明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是奇怪。
见状,郑纶明以为她不相信,语气略有些着急:“殿下,难道您不相信臣所言?”
“相信。”戚长容默然无语:“不说过去十多年来,孤所遭受的血光之灾不知凡几,就说去年,光是刺杀,明里暗里孤都经历过数次,郑大人此言……”
是该说他反应太慢,还是该说他大惊小怪?
亦或者该说……他多管闲事?
血光之灾而已,多经历几次,便都不是事了。
听罢,郑纶明反应慢半拍。
等终于明白戚长容话中的深意后,郑纶明急声道:“此次与以往不同,不止太子殿下,准确来说,是皇宫各处都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气,只怕不久将会又大难降临。”
“事实上,皇宫就是世间另一个大型的埋骨之地。”
郑纶明皱眉,隐怒:“太子殿下!”
戚长容眼中的漫不经心褪去:“郑大人为何不直接回禀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