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燕政一边状似疯魔的不停磕头,额头与坚硬的石壁碰撞,渗人的告饶音清晰传入燕皇耳中,引的半躺在龙床上的人声声倒抽凉气,惊愕的望着,似乎跪在地上,双肩颤抖的燕政久久无言。
惊惧的求饶声渐渐在大殿中消散。
这时,古怪的低笑传出,燕政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倒在地上笑的眼泪都出来。
“哈哈哈。”燕政伸手,勾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燕皇:“我敬爱的父皇,您该不会以为我会发自内心的对您说这番话吧?”
不等燕皇回答,燕政从地上爬起来,嘲讽的笑出声:“我既然做了此事,就从来没想过要回头,更别说认罪了。”
所以,想要用亲情打动他?
不可能的。
“父皇,您不要忘了,我的身体里流的是您的血,自然,也继承了您的心狠。”
燕皇满目痛意,干枯的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处,失望的道:“燕政,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一切不都是拜父皇所赐吗?”燕政无所谓的耸耸肩,眼中的泪花早已消失,声音轻飘飘的:“要不是父皇一手促成,我拿有变成今天这样的机会?”
“朕?”燕皇愕然,反问道:“朕将你放在身边亲自教养,放朝中大权于你手上,数年如一日的培养你,这一切的一切,朕难道对你不好?”
“父皇,你以为这就是好吗?”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燕政好笑的眯了眯眼:“你把我推到了权利中心,宛如架到了火上烤,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是储君,可又久久不封我为太子,这就是好?”
“名不副实,遭受四周的质疑于白眼,朝中人明面上夸赞我,尊敬我,可私底下,谁没说过我两句闲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父皇啊。”
“有时候我都不明白父皇您在想什么,为什么您给了我足够的权利,却不愿意给我相应的身份?”
“是不是在父皇眼中,我就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对他而言,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没有尊贵的身份,舍弃时才能不作犹豫。
这些年来,有谁知道他的惶恐?
就像毫无保障的行走在万丈悬崖的边上,那里虽布满了金银珠宝,有世上最吸引人的财富,可却是名副其实的天险之地,
他谨慎小心的一步步走,可只要吹来一阵略大的风,他就会一头栽下悬崖,不仅保不住筹谋而来的财富,还保不住一条命。
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人在他身上拴了一根绳,明明储君之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可他无论如何都迈不出这一步。
每当他想更进一步,身后就有人拉着他后退。
眼前的阻碍,就是燕皇。
他已经受够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的。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字字带血,燕皇苍白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一时失了声,半响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直接给燕政太子之位?
因为燕政还在考核间,还没做到让他满意的地步。
又怕养大了人心,使其心生妄想,所以即便是在尽心培养时,燕皇同样也无意识的在明暗打压。
怕就怕,子强父弱。
良久,燕皇眼神一黯:“朕是为了你好。”
他没错。
多在下面待几年不好吗?
多学点东西,日后才能镇住更多的人。
“为我好?”哭笑过后,发泄多年委屈,燕政渐渐平静下来:“父皇说这话的时候心不心虚?说白了,你不就是怕有一日会被逼让位给我,才会行此等冷漠之事?”
为他好?
这话朕能说出口。
生死握于别人之手,从什么时候竟变成了好事?
何况,皇室之间,哪来纯粹的父子真情?
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权利的交锋。
燕政玩儿味的笑:“不过,幸亏我醒悟的不算晚,如此这般,就是极好。”
“父皇,看在您对我有的生养之恩的份上,我再给您一次机会,要么写下圣旨心甘情愿的传位于我,结局皆大欢喜,要么固执己见的与我对峙,致使朝堂民间怨声载道。”
“两个选择,父皇自便。”
燕皇面色微变,怒斥道:“你真要当个乱臣贼子?!”
“显而易见的事,只要能功成,乱臣又如何?!”燕政放肆狂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来人。”燕皇闭了闭眼,颓丧的朝空气道:“拿下他。”
果然有埋伏!
燕政并未因此惊讶,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若是父皇不借着这个机会偷袭,他才会真正的讶然。
‘铮’的一声,剑刃破空而来。
燕政眉眼一沉,转瞬后空翻离开。
“进来!”
望着把他堵在大殿中的八个黑衣人。
八把亮堂堂的剑刃对对准了他,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忽而一涌而上。
燕政从不拖大,见状立即寻了空子躲开,而后厉喝一声,从怀中掏出短匕首,向床榻上的燕皇刺去。
“贼子放肆!”
惊唤如闷雷似的,瞬间在大殿中炸开。
燕政不为所动,就在他的剑尖即将刺入燕皇枯黄的肌肤内时,一黑衣人掷出手中刀剑,燕政手掌受痛,下意识扔掉匕首收回手。
恰在这时,守候在殿外的三百精兵冲了进来,燕政被逼的不得已翻出窗外,寻了个机会,向天发出信号。
霎时,尖锐的破空声炸开,信号弹在天空炸出五颜六色的烟雾。
皇城外,所有人都心中一紧。
安侯爷从马车而出,紧绷着下颌,眸光阴冷的在诸多面露绝望的官员亲眷身上划过。
他抬起手来,冰冷无情:“杀。”
一个字,包含无尽杀意。
成安彻底乱了。
皇城下,数不胜数的尸首堆积而上,数百强悍的精兵奋勇无敌的冲撞宫门,一下又一下,震的周围落下许多灰烬。
惊天的震喊声一出,宫内也不再平静。
从大殿逃出后,几个黑衣人紧随而上,目标直取燕政之命。
燕政眉眼阴沉。
倒是他大意了,竟忘了父皇手上还有这么一堆人。
几百人将燕政护在最中央,他看了看议政偏殿,不期然看见几个官员小心翼翼的在石柱后探头张望。
见状,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出二十人,杀了他们。”
燕皇宫彻底乱了。
参与打斗的人越来越多,兵刃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燕皇撕心裂肺的在殿内咳嗽,仿佛要将肺咳出来。
燕皇眼眸血红,狠狠的拍着床沿:“杀了他!不计代价的杀了他!我燕国,即使国破,也绝不能落入如此小人的手里!”
话音一落,打斗更加危机四伏。
燕政在几百精兵的保护下,几次三番的想重入内殿,皆无功而返。
那些黑衣人如蛆附骨,死死的守在每个通道口,让他无空子可钻。
燕政气疯了,下手更加狠辣。
……
乱势刚起,偏僻的宫殿便不再冷清。
得知消息的燕亦衡与燕虞昕一边躲藏,一边来到此处。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整座皇宫里唯一淡定的人。
望着正在煮茶修身养性的戚长容,燕亦衡不打一处来,几步走上前去,怒不可遏的提着她的衣领吼:“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去派人处理燕政了,为何他会出现在皇城外,为何他会突然会当了乱臣贼子?!”
自从得知皇宫被燕政围困起来后,他只觉得头顶的天塌了,本想立即跑来质问戚长容,却又被诸事耽搁了脚步,便顺势在皇宫中冷静了好几日。
结果,燕政进来了。
还在议政殿那边大开杀戒。
这让他怎么办?
燕政那般恨他,要是找到了他,怎么可能不将他千刀万剐?
事情还没有发生,但燕政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死相会有多难看了。
见状,戚长容眉头微微一皱。
她的衣服本就偏小,如今衣领又被人狠狠的揪起,只觉得憋闷,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不待她开口,燕亦衡便被闻声赶来的谢梦一把掀了出去。
沉闷的‘嘭’声传来,燕亦衡狼狈的摔倒在地。
谢梦睁大眼等着他,斥道:“三王爷,请注意你的身份,就算你是太子殿下的朋友,也不可如此无礼!”
就是去端一盘点心的功夫,没想到这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现在好了,她的点心也被打翻了,白瞎了一番功夫。
想到这儿,谢梦可惜的瞧了眼散在地上,沾了灰尘的红色点心。
都不能吃了。
燕虞昕一直在状况外,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又被燕亦衡突然爆发的惊怒吓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如今一看自家三哥被突然跑出来的娇小姑娘掀翻,她立马回神,小跑着过去,想把人拉起来。
她使尽全力,然燕亦衡纹丝未动。
他伸出手紧紧的捂着脸,情绪隐忍到极致。
细看之下,因突然的惊怒,双肩都在颤抖。
燕虞昕跪坐在燕亦衡身边,不知该怎么办,茫然的抬头望了望。
不知何时,戚长容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他们。
“让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