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的宝贝,在她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拿着簪子在桌上划来划去的君琛抬头迷茫一看,不止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还恶人先告状:“你这东宫也太寒酸了吧,比我君府还不如。”
戚长容放下食盒,从君琛手中将白玉簪夺了回来,认真的盯着他道:“你酒醒没有?”
如果醒了……她就该与他好好算这一笔账了
君琛眨了眨眼,蓦地凑上前去,离戚长容更近了些,低低的问:“你觉得我酒醒没有?”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君琛眼神朦胧,面颊上带着一丝红云,显而易见,他此刻并未清醒。
戚长容忍着头疼:“罢了,孤与醉鬼计较什么。”
她伸手推开君琛,想让他挪开些,将落在地上的另外半截白玉簪捡起来。
她使尽全身力气,可君琛仍旧纹丝不动,直挺挺的坐在那儿,对于这位叱咤战场的大将军而言,她的那点力气就和挠痒痒没差别。
对此,戚长容忍无可忍,咬着牙齿忽然伸手奋力将他往后推去。
这一推,君琛确实倒了。
然他在倒下之前,用手扯住了她的衣领,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被压在下面的君琛转瞬翻身而上,墨色深瞳凝视着底下的人,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脸蛋。
做足了登徒子的模样,却一言不发。
从未有过此等经历的戚长容被他的目光看的心底一阵发毛,她清咳一声,正打算出声提醒,然这人竟然毫无预兆的俯身而下。
“将、将军!”戚长容惊的舌头都打结了,倒不是因为被非礼,而是感觉十分奇怪。
再怎么样,她身为七尺男儿,怎么都不该被人压在身下才对……
幸好君琛并未做什么,他只是闻到了一股味道,想仔细的闻一闻。
良久,只听到君琛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太子,你的身上,怎么会有一股女儿香?”
此话一出,戚长容琥珀色的瞳眸划过一丝锐利,她出手如闪电,毫不犹豫向君琛后颈劈去。
在酒意的加持下,对她没有任何防备的君琛头一歪,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
戚长容推开他,起身立在矮榻下,静静的凝视着一无所觉的大将军。
父皇曾经告诫过她,任何意图窥探她秘密的人都不该活在世上。
可是此人是君琛,是她唯一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也是皇室亏欠良多的君门后人。
戚长容低垂着眼眸,卷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她眸底沉下一片阴影,眼眸紧缩,越发衬托出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最终,她什么都没做,走到窗边向外唤了一声。
一阵风吹来,空无一人的窗边出现一道黑影。
戚长容的声音仿佛结了冰:“将君将军送回去,再带上一盒点心,就说是琴妃娘娘的一点心意。”
暗卫点点头,影子从窗外翻进,动作利落的将君琛扛在肩上,一跃而起,几个起落间消失在偌大的皇宫。
待他们离开以后,戚长容才缓缓回神,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
退一万步来说,倘若以后君琛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看在两人同病相怜的份上,她好像也不能硬下心肠对他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不忍心。
她可以算计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可以舍弃,可偏偏对于君琛,对于这个上辈子少时意气风发的骄傲少年,下不了手。
夜色越发深沉,东宫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一晚,没人知道东宫太子为了那不可预料的未知数在心里做了怎样的挣扎。
相比于皇宫,因为中秋宴会上的插曲,宫外的杨府已经闹的不可开交。
“你安静些,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一殊头疼无比,手忙脚乱的将横过房梁的白绫扯下:“你不要如此的不可理喻,你我夫妻数十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不清楚。”杨夫人以袖捂脸,哭哭啼啼:“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儿育女,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竟然敢背着我做出那等不要脸的是事。”
杨夫人伤心欲绝,在皇宫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她差点崩溃。
自己一心对待的丈夫在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那人还是皇室的公主,守寡了好多年……
只要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
面对妻子的质疑责怪,杨一殊百口莫辩,他揽过杨夫人的肩,轻声安抚她:“好了,不要再说这些气话了,你听我好好给你解释,弄清楚事实后再发作也不迟。”
杨夫人又哭了会,直到双眼通红。
杨府正院,无人知道此等龌龊之事,府中伺候的下人远远的等在院外。
屋内灯火通明,夫妻二人神情皆萎靡不振。
好在杨夫人虽嫉妒心强,可她到底是明事理的,嫁与杨一殊多年,见过无数风浪,又怎会看不出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她擦了擦眼角,挣开杨一殊的手,指着对面的椅子道:“你解释吧,我听着呢。”
听到此话,杨一殊蓦地松了口气,实在被她之前寻死觅活的气势吓到,默默的将手中白绫往身后藏去。
杨一殊端坐在椅上,灌了一大壶凉水入肚,理清思绪过后,将事发原委静静说来:
“当时我只是想随便走走,途径假山群时,听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哭声,我本不欲管闲事,可没想到那人竟是长公主。”
“长公主看见了我,不得已下,我只能见礼于她。”
杨夫人不依不饶的继续问:“如若只是这样,你们怎么抱到一块去了?”
杨一殊连忙喊冤:“那不是抱,是长公主不慎摔倒,我顺手扶了一把而已!”
“那你们还差点亲上呢,我亲眼瞧见了,这点你总没办法否认吧?”
听到这儿,杨一殊神色一顿,脸色晦暗不明。
确实,那时候的自己有种鬼迷心窍之感,想在想来,一切都不同寻常。
他仿佛记得闻到了一股怪异的香味,好像有人算计了他。
见杨一殊神情阴沉不定,杨夫人与他想到了同样的地方,一时不由得惊疑不定的道:“你在朝中得罪了谁?”
如果是陷害,那肯定是他的对头所做。
然偌大的朝堂,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皇宫动手脚?
最重要的是,长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数年阴沟行走,却在阴沟中翻了船,杨一殊怒从心起,拂袖怒道:“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杨夫人又问:“谁有那个能力在皇宫算计你?”
杨一殊磨了磨牙,狠狠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蒋伯文!”
纵观朝堂,也唯有他有这等心计能力,同时算计了他和长公主。
“会是他吗?”杨夫人惊讶不已:“依你平常所言,蒋太师行事谨慎,他若是陷害你,就没想过事情暴露以后会落得怎样的后果吗?”
“妇人之见!”越想越觉得是他,杨一殊气的脸色发白:“布此局虽然有风险,可回报足以令他心动,你好好想想,我若是倒了,朝中岂不就是他一手遮天?”
“这……”
朝堂之事,杨夫人不敢妄言,可她心里清楚,杨一殊所言并不是毫无道理。
对于蒋伯文而言,杨家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之拔除。
杨夫人心里一慌,红着眼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无实际证据,只能吃了这个暗亏!”杨一殊沉沉的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要怪也只能怪他当时走神分心,才会连这么简单的陷阱都没能看穿。
错已铸成,为今之计,他们只有等陛下的旨意了。
该罚逃不了,重要的是怎么罚。
唯一让杨一殊心中庆幸的是,长公主守寡多年,晋安皇又最为爱惜皇室名声,此事必定不会宣扬的人尽皆知,就算要罚他,也只能用其余的借口,并且不能罚的太过,平白惹人怀疑。
这一场歪打正着的算计,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惶惶不安的杨家,达成所愿的长公主,还有一无所知却被惦记上的蒋家……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复杂起来。
梦中,光怪陆离。
第二日一早,当第一声鸡鸣响起,一向嗜睡的君琛竟少见的睁开了眼。
他抚着额头,宿醉的后遗症显现出来,头颅仿佛千斤重,太阳穴也一抽一抽的疼。
君琛艰难的坐起,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一股明显的疼痛感传来。
“来人——”君琛开口一唤,声音沙哑无比。
他的声音刚一响起,门被从外面推开,在外等候多时的君管家端着一碗醒酒汤前来,笑眯眯的道:“将军,这是厨房熬的汤,喝下去您或许能舒服些。”
君琛接过,不情不愿的一饮而尽,末了一抹嘴,问道:“谁送我回来的?”
“除了东宫的人还会有谁?”君管家笑意不减,言语间甚至还带了丝促狭:“您回府时一身酒气,也不知道在宫宴上喝了多少,要不是太子殿下收留您,还不知您会闹出什么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