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处理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是十几年来无数次推演的结果。刚归顺的降兵本就信念不坚,加之大明军军纪严明,稍有不满就可能再生反心。
真要打起来,可能一触即溃,徒增伤亡,无济于事。府兵,说白了就是民兵,战斗力有限。
不然,为何数万吐蕃兵就能抵挡住大明十几万的军力?
为何陈大人需要出动几十万大军,耗费粮饷,增加伤亡,却不敢打包票能赢?
陈乾的大明军是常备军,是专业的战士,战斗力自然不同。吐蕃兵民一体,战斗力比大明府兵强不了多少,所以在藤甲兵面前不堪一击,仅几万人就能打败吐蕃的十几万大军。
基于这些考量,当二十万大军投降时,陈乾毫不犹豫地解散了他们,将军官将领送往甘州军事学院,交由竹贤培训,相信不久后,不合格的会被淘汰,合格的将成为新的指挥官。
甘州的三大院校,是培养陈乾心腹之地。正因有这些人才的输出,陈乾无需再联系原朝中的旧臣。
解决了麴崇裕的二十万大军,通往长安的路上再无敌手。先锋队以何明云为领头羊,第二师姬允的部队则负责扫荡周边州县,速度并不亚于中路的第一师。
陈乾并未急于挥师前进,因为他心头也有个疑问:明明大人还掌控着大部分疆土,手下不乏精兵强将,为何却没见动静,不来硬碰硬呢?
陈乾心中自有算计,毕竟老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人治理大明多年,手腕和智谋自然不是吃素的,大明军虽勇猛,但人数终究有限。甘州周边还好,这些年渗透得差不多了,可远些的地方,甘州的影响力还是薄弱。
他吩咐两师部队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清扫沿途障碍。中军则在梁州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禀告大人,长安的留守杜启山派人前来求见。”中军将领进来汇报道。
陈乾搁下笔,转头问向杨凡:“杨凡,杜启山是何方神圣?”
杨凡答道:“杜启山本人并不显赫,但他祖上却是大有来头。祖上是大明开国重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杜如晦,父亲杜构,叔叔杜荷娶了公主,却因涉入太子夏承乾谋反之案被斩首。杜启山的父亲也因此事被流放到岭南。”
“高宗大业后,杜家的罪名得以赦免,全家重返长安。杜启山算是这一代中的佼佼者,官至御史大夫。大人迁都云阳后,他就成了长安的留守,直到今天。”杨凡叙述得既详尽又精炼,对这些背景了然于胸,不愧是尚书令的担当。
陈乾点点头:“这些我有所了解,出发前情报部门对沿途的重要官员都有调查报告,我是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凡沉思片刻:“这人不好定义,杜家出身名门,理应是大明的忠良,但杜启山深受皇后信赖,他本人又极其聪敏,一面支持皇后掌权,一面又保持适度距离。
长安留守的职权不小,前任是裴炎,裴炎调走后杜启山接替,按他的能力,皇后没调他去云阳,让他一直留守长安,显然有她的考量。”
对杜启山有了大致印象后,陈乾发话:“宣他进来。”
随着侍卫的一声召唤,齐伦晏步入殿内。尽管杜启山让他放宽心,但在如此浩大的军阵面前,他还是免不了紧张。毕竟,他这种幕僚平时哪经历过大场面,顶多有点小聪明,缺乏大智慧,不然又怎会甘心做个幕后军师呢?
他微微抬眼望见端坐上方的陈乾,一身黑衣映入眼帘,连忙跪地行礼:“草民齐伦晏拜见陈大人。”
陈乾淡淡说道:“起来说话,有何事求见本侯?”
齐伦晏忙不迭递上杜启山的信件:“长安留守杜大人有书信,特呈交予大人。”
齐伦晏已是极尽谦恭,一旁的杨凡却不买账:“大胆!杜启山算哪根葱,竟敢给大人写信,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齐伦晏顿时一惊,刚站起的身子又扑通跪下了。他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却没细想,此刻恍然大悟,臣子怎会给大人写信?
其实,陈乾并没多想这些,毕竟他初次掌侯爷的大权,心思没那么细腻,不拘泥于形式,但杨凡不同,他身为臣子,坚守皇权不容侵犯。
齐伦晏一时语塞,杨凡却道:“大人,杜启山竟敢轻视大人,以书信形式遣使,臣建议即刻发兵长安,捉拿杜启山,株连九族,孟氏余孽一网打尽。”
陈乾看出杨凡是要给杜启山一个下马威,齐伦晏自称草民,显然非官身,便点头应允:“准许,将前锋何师长叫来,即刻向长安进发。”
“臣领旨。”杨凡躬身应答。齐伦晏急了,他深知杜启山的意图。长安非一般州府,城内兵马不多,但它作为陪都,十六卫兵马超三万,城墙坚固,粮草储备足够两年之需,是京畿重地的必备战略储备。
陈乾若想硬碰硬,代价可不小,搞不好还得拖个没完没了。于是,杜启山琢磨着拿这些当谈判的资本,跟陈乾好好聊聊。
杜家对大明忠心耿耿,可在岭南受的那份罪,父亲也病死异乡,杜启山心里那叫一个憋屈。这回大明要重振旗鼓,自己可得捞点实惠。
杜启山不是帮皇后,也不是挺陈乾,他是在为自家盘算呢。如果不是利州和康州那档子事,他都想单干,宣布独立了,再跟陈乾讨价还价。
就因为这小心思,才故意提书信。谁知道陈乾这么硬气,书信看都不看,直接下令打长安。
一旁的齐伦晏急了,赶忙劝道:“大人您慢着,杜大人是想归顺大明的,这才派我来呢。”
陈乾没搭话,杨凡这机灵鬼,哪还用大人开口?他抢着说:“杜启山要真是归顺,就该敞开门,自己出来迎接咱们王师进城,哪有派人送书信这出?他当自己是长安王吗?”
齐伦晏哑口无言,也不敢替杜启山打包票,愣是没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