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太后这胆量和气魄，陈乾是真心佩服，要知道城外可都是他的兵马呢。
陈乾微微一笑说：“太后夸奖了，这不是我写的，哪来的文采之说。”
“哦？”太后点点头。
最奇的是，太后脸上几乎瞧不出岁月的痕迹，这让陈乾好生纳闷，难不成这年头化妆术已经这么高超了？
太后像是有意无意地找话题，又或是想缓解一下紧张气氛，便问道：“那这首诗是出自何人之手？陈大人好像还没念完呢。”
陈乾回答说：“这是个名叫林黛玉的女子写的，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确实没念完，不过剩下的太长，就不费唇舌了。”
太后似乎为了继续聊下去，也可能是想放松一下气氛，提议道：“不妨念完吧，也让朕听听？”
陈乾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些年月让他学会了内敛与沉稳。他缓缓开口：“既然太后雅兴正浓，那我就献丑了。”
“真是‘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句句戳心啊。”太后轻叹一声，“这女子确有才情，可惜只懂自艾自怜，白白浪费了天赋。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坐等其成，因此她最终只能落得个黄土一抔，风流云散。”
陈乾苦笑摇头，心知肚明，虽说诗句出自林黛玉之口，实则是曹雪芹笔下生花。他一个落魄的贵族后裔，一个书生，哪里能和高高在上的太后相提并论，这世上能与太后比肩的，又有几人？
这一番诗词对答，不过是缓解场中微妙气氛的小插曲罢了。
陈乾并不是什么诗人，更不是像白芷月那样的才女，所掌握的诗词有限。
《红楼梦》里的诗句他也记得不多，葬花诗之所以印象深刻，纯粹是因为太过脍炙人口。于是他笑着打趣：“一个小女子被情感所困，哪里能和英明神孟的太后相比呢。”
太后自信一笑，二人之间无需多言，心领神会。
这样的对话，表面看似寻常，实则暗含机锋，彼此都清楚，太后并不认可陈乾的侯位，陈乾亦然。
太后不是那种拘泥于儿女私情的人，也不愿话题继续纠缠于此，便话锋一转：“陈大人特地邀本宫至此，有何要事相商？”
陈乾坦然应答：“久别重逢，悦灵心中甚是挂念您，我便带她来看看您。”
“悦灵？”太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陈乾到底是自己的晚辈，若他真的一举攻克云阳县，自己还能有活路吗？言下之意，这次见面恐怕就是诀别了。
看样子，若是不答应陈乾的条件，他早已做好了攻城的万全准备。
太后可不是没脑子的主儿，眼下的局势，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云阳县嘛，硬撑一阵子还行，但陈乾已经把天下握在手心，她就靠着云阳县这座独苗城，能挺多久呢？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太后哪会愿意让出龙椅，更不会坐在这里和陈乾面对面聊天。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问：“安华那孩子还好吧？”
陈乾点点头，说：“还不错，她永远都是大明的公主，以前是，以后也是。就算离了爹娘远了点，不是还有我这个哥哥疼着嘛。”
太后有点火大地说：“你觉得李旦是个好皇帝材料？”
陈乾摇了摇头：“哪儿啊，要是他真有本事，今天这局面就不会出现。他要是够格，我早领兵造反了，哪里还轮得到今天这样。”
太后听得一愣，反问道：“那你干嘛还要起兵？难道在你眼里，本宫还不如李旦？”
陈乾语气平和地说：“论治理国家，你确实比李旦、李显强多了，这也是为啥李显被废时我没动手的原因。
但太后您建明堂、天堂，弄得国库都空了。李家的亲戚们，裴炎他们，还有那些忠臣良将，怎么都不见了？而薛辞亦、张易之这些家伙，又是什么路数？
索元礼、周邢、来俊臣他们干的好事，您不记得了吗？您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忍住不起兵吗？”
太后一时接不上话，半晌才挤出一句：“如果没这些，你会一直不动手吗？”
陈乾点着头：“对，我志在吐蕃，志在西域，想让大明的版图更辽阔，而不是盯着中原这一亩三分地。可太后，世事没有那么多‘如果’。”
太后神色暗淡，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不甘心地说：“那是他们逼我的。你现在也坐上了帝位，应该懂如何管理你的臣民了吧。”
陈乾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求和你单独见个面。不然，我何必费这功夫呢？”
太后心里直犯嘀咕，陈乾找她到底想谈什么？难道是劝降？依他现在的优势，何必多此一举？她愣愣地问：“那，你想谈什么？”
陈乾说：“先把你的人都撤了吧。”
太后回头望了望，身旁除了那只青岚外并无他人。她略感意外，对青岚吩咐：“你先退下，别让人靠近。”
青岚犹豫片刻，恭敬地退后，消失在桃林深处。陈乾打了个手势，李湄也退到了较远的地方，和李明乾的御林军汇合。
李湄并不担心，皇上武功高强，对付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能怎样？
桃林间只留下二人，太后开口：“有什么话，说吧。”
陈乾缓缓道：“孟太后，我只是想给你透露个事儿。你派青岚去大理寺那会儿，狄义正他们确实没遭罪，可大理寺那套审讯手段你还不清楚？
狄义正本就是从刑狱里出来的，他能不明白？要是他不认栽，早就刑讯室里交代了。
他就和魏元忠他们合计好了，先假招供，找机会向你申诉。狄义正还让儿子帮忙，让李昭德把你请过去，你才派青岚探的天牢。
狄义正的冤屈和招供的原委，都跟青岚说过了，让她转告你。他们就想见你一面，说说心里的苦，可青岚跟你提了吗？”
太后心头一震，望着陈乾，半晌没言语，这才恍然大悟为啥要青岚回避。陈乾接茬说：“后来我让人把原先的供词偷偷换了，还证明了那份悔过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