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皇上转头看向刘伟之,问道:“刘爱卿,咱们哪儿还缺个官儿来着?”
皇上这么问,自有她的道理。刘伟之虽是吏部侍郎,官阶不高,却是皇上的心腹。刚提拔为尚书右仆射,相当于宰相级别。
当初提拔刘伟之时,冯元常作为礼部尚书强烈反对,说刘伟之不具备宰相的资质,这让刘伟之对冯元常恨得牙痒痒。
现在陛下这么一问,如果他不接招,反而替冯元常求情,那局面就大不同了,但他对冯元常怨气深重,便答道:“蜀地陇州的刺史位置还空着呢。”
皇上沉吟一声:“冯尚书虽对某些事看法片面,但治理地方还算有一套。陇州地处蜀地,陈乾叛乱未平,那里一刻也离不开人手,就让冯元常去陇州当刺史,即刻启程吧。”
就这么几句话,冯元常从礼部尚书的位置被“请”到了陇州刺史,他瞪了刘伟之一眼,丢下一句“臣遵旨”,便大步流星地下殿去了。
这简直就是混淆视听,聪明人都选择沉默。但裴炎作为夏治临终托孤的大臣,不得不发声:
“陛下,大明有皇帝在位,您是因为皇帝年幼才代为执政。若陛下自行登基,恐遭世人非议,且无前例可循,违背祖宗制度。天道人伦若失调,对百姓不利,臣恳请陛下将政权交还给皇上,以安定民心。”
裴炎的话让皇上心里老大不乐意,可人家毕竟是高宗临终前委以重任的大臣,加上之前联手推夏显下台,拥立夏旦上位的事,她也不好硬顶回去,只能耐着性子说:
“我答应过先帝,哪能做出那种事,裴卿多虑了。此事到此为止,现在陈大人作乱,国家不宁,诸位爱卿应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散朝吧。”
大臣们一听,心里那块大石头算是暂时落地了,毕竟又挡了陛下的道,可这能撑多久,谁心里也没底。
裴炎回到家中,一言不发,满脑子都是今天朝堂上的情景。他知道,自己能拦住陛下的日子不多了。
皇帝软弱无能,要是他能硬气一点,今天的情况或许就能扳回来,可夏旦全程像个局外人,一句话都不说。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随着声音,裴炎的幕僚郑远桓走了进来。郑远桓是个有才学的人,却不稀罕官场那一套。
裴炎看重他的才智,把他请到府里,待遇优厚。郑远桓也是知恩图报,几次帮裴炎度过难关,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裴炎叹了口气:“郑先生,请坐。”
郑远桓坐下了,裴炎把朝堂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叹了口气:“我这回怕是惹恼了陛下,往后想拦都难了。”
郑远桓出主意:“裴相何不考虑支持陈乾呢?要是他掌权,陛下怕是无可奈何了。”
裴炎摆摆头:“我也想过,但陈乾像是故意避开我们,行事独立,很难接近。况且在孟贤那事上,还有人说是我和陛下合谋,他未必信得过我。”
郑远桓接着说:“夏家亲王里,不止陈乾一个。听说陛下要各地亲王来京城祭拜先皇,这里面怕是有文章吧?”
裴炎点头:“陈乾一闹,陛下怕别的夏氏宗族响应,所以召他们来洛京,估计没几个敢来的。”
郑远桓开口道:“我受朋友之托,一直想找机会跟裴相谈谈,可就是……现在这情况……”
裴炎轻轻一笑,和颜悦色:“郑兄太过见外了,咱俩是什么交情,有话直说无妨,别客气。”
郑远桓环顾四周,裴炎会意,挥手让屋里的仆从暂且退下。郑远桓这才说:“裴相,最近陛下召回各路大人进京祭祖,目的不明啊。陈乾从洛京一反,其他大人哪还敢进京?
我恰好认识越王的幕僚,据说越王接到庐陵王密令,打算联合众亲王一同反对孟后,夺回夏家江山,越王托我转告裴相,希望您能助他一臂之力。”
裴炎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事不行,陛下召见大人们是否心怀不轨,目前只是猜疑,没证据。现在皇帝是夏旦,即便孟后有称帝之心,也未行动。越王若起兵,那就是谋反,徐敬业的下场可不远。”
郑远桓解释道:“越王当然不是要马上行动,但如果孟氏真的登基,夏家宗亲必定陷入危境。到那时,越王希望能得到裴大人的支持。”
裴炎松了口气,点头道:“若真如此,我裴某自当力挺越王,不过……”话到嘴边,裴炎停下了,郑远桓心里明白,越王夏贞年事已高,能力也平平,难以挑此大梁,难怪裴炎有顾虑。
他笑道:“越王年岁是大了些,但他儿子夏冲年轻有为,文孟双全,对皇上也忠心耿耿,庐陵王的密诏其实是给他的。”
裴炎点点头,他对夏冲不太了解,只知道此人新封琅琊王,颇有些胆识。但他对这些人并不完全信任,不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他们身上,犹豫着说:
“此事还是先缓缓,现在皇上听信庸臣之事,我们不必太过忧虑。”
郑远桓没再多言,裴炎也就暂时搁置了此事。实际上,他内心深处还是偏向陈乾,从云阳传来的消息看,陈乾治理有方,军事才能也出众,手下聚集了不少能人。
陈乾虽然行事低调,但名声在外。比如他的得力助手杨凡,那是响当当的人物;黄栎在川蜀也是声名显赫;还有个文孟双全的林炎,名叫林子贤,才华横溢,文孟兼备。
话说陈乾手下的猛将竹贤、韩城、晋元斌,尽管来历不明,但战场上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裴炎呢,心里打着小九九:他身为重臣,先是扳倒了夏显,再反对夏旦,这面子上可不大好看啊。
裴炎虽然没听郑远桓的建议,但这朝廷里的暗潮却没消停。郑远桓提的那封庐陵王的密令,已经送到了蔡州,夏贞接到后心里直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