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师父,您这心也忒善了,要照我三大爷儿的主意,就给他多灌点儿,然后再在车上来点儿小火,到时候响了警铃儿他不在,报告往上一递,他不滚蛋都没门儿。”听了佟成的解释,门琅非常不甘心地发起了牢骚。
“嘿,我说你这小子,我最揪心的就是这事儿,小日本儿才不会把乘警长这位置给咱中国人呢,我宁可让这没啥经验的贵族子弟在这儿呆着,也不能让一个经验老到的小日本儿来当这乘警长,要不然,咱可就倒了大霉喽!”
佟成其实早就和陶三儿深入地探讨过赶走藤源这件事情的可能性。经过一番细致的分析和讨论之后,他们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要想把藤源赶走并非难事,但令人担忧的是,如果真这么做了,极有可能会引来另一个更难对付的狠角色。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接替藤源职位的人会不会比他更加难缠、更加棘手。
因此,即便是单纯从自身利益出发去考虑问题,佟成也觉得绝不能轻易就让藤源离开。这正是为什么哪怕明知藤源在心中对自已充满怨恨和咒骂,佟成却依然坚持要将他重新拉回到工作岗位上来的根本原因所在。
听了师傅的这番话后,门琅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无奈之下,他只能默默地跟随在佟成身后,继续向前巡逻,心中暗暗祈祷能够尽快追上前方的陶三儿,并再次向他郑重其事地叮嘱一番,以免他真的把事情给办砸了。
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一路从第五节车厢走到第十六节车厢,始终都没有瞧见陶三儿的身影。甚至当他们来到第十五节车厢时,就连在此兜售香烟的小姑娘陶九儿都说没有见到过她的三哥。这实在是太蹊跷了!要知道,整列火车的空间毕竟有限,陶三儿总不至于跳下火车吧?除非他们经过某个路段的时候,陶三儿恰好去了厕所呢?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何直到现在还不见他出来呢?
就在佟成和门琅心急如焚之际,佟成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种可怕的猜测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或许,陶三哥并不是去上厕所那么简单,而是前往软卧包厢做一些不想让他们牵涉其中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佟成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方面他满心忧虑地牵挂着陶三儿的安危;另一方面,他深知自已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继续待在行李车厢这个关键位置。要知道,此处可是汇聚了来自邮政和铁路货运等多个部门的相关人员啊!如果前方真的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那么至少他们俩还能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证明不在现场。
而只有获得这样确凿无疑的证明之后,他们二人才能够更好地去为陶三儿洗刷“冤屈”、摆脱困境。
这种应对方式,对于常年奔波于火车之上的他们而言,早已成为一种驾轻就熟且屡试不爽的惯用套路。多年来,凭借这套行之有效的策略,他们不知化解了多少棘手难题。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列车缓缓驶出武清车站,他们都未曾察觉到火车内部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相反,一阵广播声骤然响起,那声音清晰地呼唤着佟成的名字。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召唤,佟成心头一紧,他不知道,前面的车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佟成嘱咐门琅继续留守在行李车厢,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而他自已,则沿着狭窄的过道向前方一路狂奔而去。他的脚步飞快,仿佛脚下生风,眨眼间便来到了餐车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餐车内,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只见藤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张餐桌前,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看到气喘吁吁赶来的佟成,藤源微微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佟佳君啊,你就先在这儿帮我瞅着点儿,我得自个儿到车厢里头瞅瞅去。”说完,藤源站起身来,弹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然后迈着自信的步伐朝着车厢深处走去。
望着那满脸得意洋洋、一副报复得逞模样的藤源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硬座车厢走去,佟成不禁在心中暗骂道:“这个蠢货!简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痴,真活该他倒霉。”
像藤源这种从法国警官学院留学归来的家伙,在佟成看来,他极有可能在浪漫之都巴黎也就学会了如何去勾引那些风情万种的女人罢了,至于其他方面的知识技能和社会经验,估计是一点都没有学会。
不然的话,凭借着他舅舅满铁理事、上海事务所长这一特殊身份和背景,又怎么会被发配到这么一辆普普通通的列车上来接受所谓的锻炼呢?
连片山那么明显给他设下圈套都丝毫察觉不到,自已能够出手相救他这一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下次嘛……恐怕就只能看他自身的造化了,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喽。
送走了藤源,此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此时的餐车虽然已经是吃饭点儿了,但仍然没有几个用餐的,不过老金似乎也习以为常了,现在的旅客都是刚刚上车不久,兜里还有点干粮,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最快过了明天早餐也就要来餐车用餐了,那时候才是他开始发财的时机。
此时,佟成一脸严肃地紧盯着那没有一丝动静的警报器,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异常。而另一边,餐车老板金砺则双手托腮,眉头微皱,似乎正在心中思忖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响亮的声音在他耳畔炸响:“老板,点菜!”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金砺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目光四处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很快,他便发现一名身着整洁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餐车中间位置的一张餐桌前,手中拿着菜单,眼神专注地看着上面的菜品。
见此情景,金砺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连忙快步迎上前去,嘴里还不忘打着招呼:“嘿哟,您嘞,欢迎光临咱这小店儿啊!不知您想吃点啥呢?”说着,他微微弯下腰,将耳朵凑近那位中年男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见中年男子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菜单,然后操着一口带有明显浙江口音的南京官话说道:“格个哈尔滨红肠,味道不错,我挺喜欢吃的,给我来一份呗。还有这个法式白面包,也给我来一份。对了,再来一大杯红葡萄酒。”
听到客人的要求后,金砺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嘞,没问题!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说罢,他转过身,扯起嗓子朝着餐车后面的操作台大声吆喝道:“伙计们,赶紧的,一份哈尔滨红肠、一份法式白面包,外加一大杯红葡萄酒!动作都麻溜点儿!”随着他的呼喊声响起,餐车内顿时忙碌起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厨师们的交谈声响成一片。
没过多久,只见服务员手脚麻利地将一份香气四溢、色泽诱人且美味可口的食物摆放在餐桌上——那是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红肠,旁边放着几块松软的面包,还有一大杯晶莹剔透的红葡萄酒。
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叉起一块红肠送入口中,轻轻咀嚼后,不禁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哇,味道真当交关好嘞!老板,侬个里厢个东西噶是名不虚传啊,跟我前头在哈尔滨吃到个一模一样!”
听到顾客的称赞,老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微微颔首说道:“得嘞,谢谢您的夸奖哟!我老金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呐,做买卖那一直都是讲诚信的,所以客人们都爱来咱这儿。瞧您这架势,八成是刚上火车的吧?”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应道:“对咯,我是从浙江来的,这次是专门到武清的染厂去处理一些事情。事情办完以后,我就马上又要赶到下一站哈尔滨去,唉呀,这一路上不停的倒车换车,真是太折腾人了。也不晓得啥时候我们这趟列车可以直接把线路延长到哈尔滨去,这样就可以省去好多麻烦了嘞!”
老金连忙点头附和道:“嘿,可不咋地!一二九零这趟车下个月就奔哈尔滨去啦,到时候您呐,就不用半道儿倒车喽,能一口气儿到地儿。这会儿是淡季,上东北那旮旯还有从那儿回平津的人都少。像您这样成天忙忙叨叨、到处做买卖的人倒是不老少呢。”
就这样,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没过多久,那位中年男子吃完饭后,掏出钱包结完账,起身向着软包厢方向走去。
老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着:“瞅这人的衣着打扮和说话办事儿的架势,八成是个挺有钱的主儿。嘿,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在接下来这一路上,还能从他身上再多搂几笔呢?”想到这里,老金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