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江湖的陶三儿和佟成,只看金老板那么快就返回软包间就能猜到大概的情况了:
首先,金老板手中拿着的正好是十人份的午餐,这意味着对方最多只有十个人,不可能更多了,但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毕竟小日本子饭量小,跟中国人不一样,有些中国人一个人甚至能吃掉两三份标准餐呢!
其次,金老板只拿了一瓶红葡萄酒,而且藤源也没回来,这瓶酒应该就是给片山和藤源准备的。藤源曾在法国留学过,所以他对红酒情有独钟也是众人皆知的事。
第三点,如果金老板从餐车走到软包间再返回总共花了十五分钟,那就证明软包间里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然的话,他拿着午餐直接送进去,肯定会有人来接过去,而不是让他自已送进去。这样一来,他应该很快就能回到餐车。如果金老板真的是被赶回来的,那么这个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佟成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刚才金老板带着一个伙计走出餐车的场景:
他清楚地记得,金老板那略显肥胖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餐车门口。他和伙计的手上稳稳地提着三个普通的食盒,还有一瓶红葡萄酒。
佟成脑子中回放着金老板——走出餐车,十五分钟后又空着手回来......等等一系列的场景。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佟成的思维飞速运转,他开始思考金老板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即将发生吗?还是仅仅是一次平常的送餐服务而已?
佟成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情景,他试图从这些看似平常的细节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佟成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也许只是我多虑了吧。”
这时,佟成与陶三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表示他们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一致的看法。根据这些线索的分析,可以推断出片山带的这批特务或者其他人,他们应该是要前往奉天的,看起来并没有在火车上制造混乱的意图。
这样一来,佟成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其实佟成与陶三儿就算知道这件事儿,也根本不是想插一手,反而是如果觉得事情不对,就赶快让自已那几号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躲一躲,免得被殃及了池鱼。
他们两个可都是有家室、有牵挂的普通人,没有人愿意给自已招来太多麻烦。特别是陶三儿,尽管他是个单身汉,但他收养了十几个弟弟妹妹,承担起了比家庭更重的责任。因此,他更加不愿意招惹是非,尤其是涉及到日本特务这种危险而敏感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不要主动来挑衅或者找他们的麻烦。否则,一旦被逼急了,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佟成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次旅程能够顺利无事,大家都能平安到达目的地。
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后,陶三儿就不想再呆在餐车里面了,他和刚刚回到餐车的金老板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朝着硬座车厢走去。在那里不仅有他那三个担任治安员的弟弟,还有他的两个贩卖香烟零食的妹妹。他实在有些担心他们,必须要亲自过去查看一番才能够安心。
然而,佟成却无法离开。身为一名乘警,在藤源长时间不在餐车报警台的情况下,他有足够的理由坚守在这里。
此刻,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半,距离抵达山海关还有二十多个小时。这段旅程相对来说比较轻松自在,根据《辛丑条约》规定,沿途不得有民国政府的驻军。不过,铁路沿线的日本驻军通常也不会登上列车找麻烦。至于其他七个国家,有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就已经分崩离析,有的则只是象征性地存在而已。因此,只要列车内部保持平静无事,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佟老弟,瞅这架势,今儿个藤源乘警长是不会上这儿来了,那你可就得一直在这儿守着了。”金老板刚一回来,甚至都没再回柜台,就又来找佟成唠磕儿了,作为一个老北京人,心里有什么事儿,眼儿中看到什么都是隐藏不住的,恨不得第一时间就找人分享出来。
“片山那主儿可是个狠茬子,他没揍你吧。”佟成故做关心地问着金老板。虽然他对事情有了基本的猜测,但毕竟只是自已的猜测,那怕只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已的预测对不对,他也要找金老板核实一下。
“我就知道兄弟你跟我一样好奇,不瞒你说,那些包间我压根儿就没进去,就一号包间我敲了一下门。”金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满脸疑惑。
“我本来还寻思有啥大人物呢,如果这样,我可就省事儿了,他们自个儿人就会把食盒都给拿走了,结果没啥大人物,我还得自个儿给片山的包间送过去。不过这小日本儿还真抠搜啊,整整十个人,片山自已占了一个,另外的人都挤在那一个包间里头,瞅着是轮换着睡觉。”金老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不过也兴许是因为藤源跟片山在一块儿呢,所以其他人就都给赶到一块儿去了吧?”金老板又补充了一句,同时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金啊,你这嘴可真得管管啦,小日本子的事儿你也敢随便往外秃噜!”佟成冷不丁地打断了金老板接着往下说的话,他那脸变得倍儿严肃,还把手一伸,直戳着金老板,数落着他。“这回听到的是我,要换了别人,你还想不想在这蒲公英号上接着做这买卖?”佟成似乎自已生怕听多了,惹火上身一般,说完便从餐桌上站了起来,转身向着广播室走了过去。
德国进口的蒲公英号列车配备了一套在当前时代堪称先进的广播设备。这套设备不仅能够随时随地在火车内部进行广播,让乘客们了解各种信息和通知;更重要的是,它还具备接收一个专门的无线广播台的功能,可以随时获取满铁铁路系统、以及前方站点的实时情况。这无疑给列车工作人员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们能够根据最新的消息做出相应调整,确保火车行驶的安全和顺畅。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尽管火车设备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先进水平,但仍然存在一些限制。如果在火车内部出现某些特殊情况或突发事件,例如严重的故障、事故等,那么在目前蒲公英号的技术条件下,仍然无法及时将这些信息传递回给满铁铁路部以及前面的车站。
如今的广播台里总共有两个人,一个是来自日本的女播音员同时兼任广播班长的吉村夏美,另一个则是满洲籍的年轻男子,今年才二十一岁,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负责接待那些有广播需求的旅客们、以及跑跑腿。
像吉村夏美这种年纪已经超过三十岁却还在工作岗位上奋斗的女性,在小日本子中间可是相当罕见呢!佟成对这一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认为这个女人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满铁特高课安排在这里的特殊人员。不然的话,为何就连藤源都会对她表示出一定程度的敬重呢?
佟成皱了皱眉,然后对吉村夏美说道:“お手数ですが、私のために放送してください。門良警官に食堂車に戻ってくださいと伝えてください。(麻烦您帮我广播一下,让门琅警官回餐车一下。)”
尽管佟成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位名叫吉村夏美的女子不但能够熟练运用东北方言与人交流,并且还掌握着俄语和朝鲜语两门外语,可以说是语言方面的行家。然而,出于对她个人的尊重,佟成还是选择用日语向她传达了自已的请求。
当佟成把话说完之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地守候在广播室的门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吉村夏美认真地按照佟成的要求,接连将广播内容播放了两遍。
直到确认任务圆满完成后,佟成才微微地鞠了一躬,以此来表达内心深处对吉村夏美的感激之情。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去,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刚刚所在的位置走去。而就在这时,刚刚被佟成指责的金老板也已经回到了餐车中属于自已的那个柜台处。
他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名叫门琅的徒弟现在肯定正在某个车厢里无所事事地摸鱼混日子呢!其实,他并不想亲自去把门琅叫过来。他其实是用这个办法来提醒藤源,作为一个乘警长总是呆在软包厢,跟人喝酒,长时间未归,这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佟成觉得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善意地提醒一下藤源,让他意识到作为一名乘警,不能总是这般散漫。虽然佟成明白藤源可能只是在和片山一起闲聊,但这种行为与他对日本警察的印象大相径庭。他认为,如果自已都这个样子了,藤源还不回来,那就说明今天是片山特意将他留在那里的。那么此前的情报分析,他还得重新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已想岔了。
正如佟成所料,藤源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脸疑惑地看着佟成,皱起眉头问道:“咋回事儿啊?为啥要在广播里招呼门琅回来呢?”
佟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投向远方,缓缓地说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我一直等着门琅那小子呢,谁知道这小子一上班就没影儿了。我正打算去车厢里瞅瞅,看看有啥毛病没有,顺便叫他回来替我在这儿盯会儿。毕竟咱们还是得保证这个地儿得有个人看着不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说完,佟成故意看了一眼藤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挑衅和得意。
藤源听后,脸色明显变得不悦起来,他咬了咬牙,心中暗暗咒骂佟成,但又不好直接发作。于是,他强忍着怒气,不耐烦地挥挥手,对佟成说道:“妥了,你麻溜去检查吧,这儿有俺瞅着呢!不用你搁这儿瞎操心。”佟成见藤源上钩,心中暗自窃喜,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车厢走去。
佟成心中暗自高兴,他清楚地意识到藤源已经开始对自已心生不满。然而,他坚信自已并没有犯下任何错误,相反,是藤源理亏在先。根据满铁的规定,身为乘警长本来就不应该陪同平津事务所的课长在软包厢内饮酒作乐。如果佟成选择向上面告发此事,片山或许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藤源则至少得被罚半个月工资。
这一事实让佟成感到满意和得意,因为他成功地掌握了藤源的把柄,使得藤源不敢轻易招惹他。而藤源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即使内心不满,也只能将怒火憋在心里,无法发作出来。这样一来,佟成就更加确信自已已经赢得了这场小小争斗的一次小小胜利。
佟成迅速离开了餐车,向着硬座那十几个车厢走去,还没出餐车门,就看到门琅匆匆而来。
“师父!”门琅喊道。
佟成一把拉过了门琅,不让他再进餐车,而是拉着他继续往回走,边走边低声说道:“别进去,藤源在里面呢。”
此时,佟成用余光看到藤源正坐在广播室外面的一个餐桌上,嘴里不知道在暗自嘀咕着什么,显然是很生气,但却有气没处发。
“师父,那不似藤源吗?瞅他那样儿,可不似忒高兴啊?”门琅也瞅见藤源了。
“甭管他,咱先上车厢瞅瞅去。”佟成扯着门琅,脚底下加快了步子。
门琅一边跟着佟成走,一边回头看了看藤源,心中充满了疑问。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让他去跟藤源打个招呼,也不知道铁青着脸的藤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师父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跟着师父重新回到了硬座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