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藤源刚才说片山不会如何如何,但这时候就连佟成也听得出来,藤源的内心中的这种忧虑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毕竟,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下,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而他们作为参与者,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佟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门琅啊,就这么着吧,你呀,就呆在车尾那儿,接着瞅瞅周围有啥情况。我呢,跟着乘警长到前头车厢瞅瞅去。顺道呢,再跟片山打个招呼。不管咋着,咱得让他明明白白的,咱可不是那种能让人随便欺负的怂包,更不是任人摆布的窝囊废!虽说片山是特高课长,可这儿还没出山海关呢,这可不是他能随便耍横的地界儿。就算出了山海关,他也绝对不能损害满铁的利益,要不然,就算他功劳再大,满铁总部那帮人也不可能给他升官发财。”
门琅听了之后,立刻回应道:“好的,师傅。”
接着,佟成就和藤源朝着车头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他们始终小心谨慎地留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
当他们来到六号软包厢时,藤源像一个老熟人一样去敲响了片山的软包厢门。门打开后,他们看到片山正与那位神秘的陈先生在包厢里愉快地喝着红葡萄酒,并聊得十分投机。这时,佟成真心中不禁产生了疑虑:这个片山难道不知道这位陈先生其实是南京特务处的人吗?还是说两人之间本就存在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呢?
由于藤源的经验尚浅,且受到过法国警官学校的正统教育,他直截了当地向片山表达了自已对火车内可能发生的状况感到忧虑。片山微笑着邀请他们坐下。佟成和藤源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片山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红葡萄酒,接着说道:“这次行动就是奉天特务机关跟满铁调查部下的命令,你们别太揪心了。”
此时,佟成注意到那个陈先生居然毫无表情,显然他是知道片山的身份的,而且片山也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这个陈先生真是陶三儿所说的南京特务处的人没错儿的话,那这里面的事情可就真的复杂了。难道这是一场南京特务处与满铁甚至日本特务机关间的合作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的目标也就太过明显了。
佟成发现陈先生已经注意到自已注意到了他,但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举起了酒杯向佟成试意。佟成举起酒杯回应,同时借机试探道:“陈爷,我瞅您跟片山先生聊得倍儿欢实,您二位之前就认识吧?”
陈先生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佟成的问题,而是转向片山说道:“片山先生,这位佟警官还挺有意思的。”
片山哈哈笑了两声,打着圆场:“佟佳君那可真是又机灵又聪明,有时候连我都觉着自个儿比不上他啊。”
佟成心中暗忖,这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这时,陈先生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もう遅いので、私も帰って休むべきです。片山さん、また改めてお会いしましょ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片山先生,我们改日再叙。)”说完,他便朝门口走去。
待陈先生离开后,片山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佟成和藤源,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和决断。
“都听好了嘿,这次的任务跟你们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千万别掺和进来。还有今儿个瞧见的所有事儿,除非是满铁调查本部或者特务机关亲自来问,要不然谁都不许说,哪怕是你们自个儿的家里人、朋友或者同事。要是谁敢走漏半个字儿,就别怪我手黑!”片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充满了警告意味。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包厢门的方向。“记住喽,软包车厢那儿,你们乘警到山海关之前就别过来了。要是里面有啥情况,可千万别冒冒失失过来插手,这可不是你们能解决的事儿。尤其藤源君,我可不想你有啥意外,要不我咋跟你叔叔交代呀。”
最后,片山将目光落在了佟成身上。“至于佟佳君,咱哥俩儿可没啥太深的交情,不过我觉着你这人还算机灵。但是我得提醒你,别耍小聪明,更别眼睛尽瞅不该瞅的,耳朵去听不该听的,嘴里秃噜出不该说的。你要是能守着这些规矩,兴许还能躲点儿不必要的麻烦。听明白没?”
佟成和藤源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的瞳孔中都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之色。两人额头上冷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见了鬼一样。他们连忙点头,表示自已明白了。
“那就照我说的办吧。”片山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作出一个赶人的动作。
佟成和藤源几乎是同时用北京话与东北话发出了相同意思的声音:
“得嘞,片山课长,我们这就颠儿了!”
“咱都明白,片山课长,俺们这就麻溜儿地滚犊子!”
说完,藤源与佟成几乎是步履不稳地向着外面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他们的步伐踉踉跄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藤源一边跑,一边低声咒骂道:“哎呀妈呀,这把可真是点儿太背了!”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中暗自懊悔不该来这里。
佟成配合着藤源也表现出一副满脸惊恐的样子,附和道:“得嘞,真没想到这片山课长这么唬人,咱还是麻溜儿的赶紧撤吧。”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般......
然而,片山那些话的效力并没有持续多久,佟成和藤源还没有从软卧包厢跑到餐车,就已经把片山不许他们说出去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佟成心里只想着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陶三儿。虽然他也有些担心陶三儿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但相比之下,他更害怕那个姓陈的真的有什么问题,而陶三儿对此一无所知,万一因为自已的隐瞒导致陶三儿遭遇危险怎么办呢?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告诉陶三哥。更何况陶三哥一向嘴巴很紧,不会轻易将事情传播出去。
至于藤源嘛,当他踏出六号软卧包厢时,双腿依然发软,不过等到了硬卧车厢后,他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
“哼!他片山凭什么威胁我?我干嘛要怕他?我就把这事说出来,看他能拿我怎样?”
显然,片山作为北平特务机关的特高课长,对于藤源这种日本贵族子弟来说,威胁力度相当有限。要不然,片山也不会说出“如果你真出了事儿,我无法向你叔叔交代”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