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八卦满天飞

(第一节)

“啪——”一声巨响传来,只见满铁奉天事务局的龟山次长满脸怒容,狠狠地将一叠厚厚的报纸砸在了他所乘坐的蒲公英号列车的餐桌上。这一摔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其他餐桌上的茶杯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些报纸都是刚刚由列车上的乘警们从各乘客手中收缴上来的。仔细一看,这些报纸竟然多达十一种之多,且时间跨度均为最近两天。

其中,像《大公报》、《平津日报》以及《北平晚报》等知名报刊,已经连续两天对“蒲公英号事件”进行了相关报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报道还算是比较公允客观的,仅仅是如实地陈述了那些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真实消息”。

除了这三份较为正规的大报之外,其余的八份不知名的小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它们对于“蒲公英号事件”的报道简直可以用五花八门、胡编乱造来形容!

有的小报声称,满铁和南京特务处在黑龙江联手种植鸦片,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鸦片种植的规模和交易的细节,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还有的小报则爆料说天津青帮头子袁文会胆大包天,参与鸦片种植不说,还竟敢在蒲公英号列车上公然强抢民女。

更离谱的是,这份小报上还继续编:这位女子居然还是来自日本贵族家庭的小姐!小报上甚至还刊登了所谓的“贵族小姐照片”,虽然模糊不清,连脸都没有露,但却足以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甚至还有那么一份名叫月亮报的小报,竟然编造出了更为荒诞离奇、令人瞠目结舌的情节!故事讲述的是:

片山和天津某印染厂老板的日本贵族妻子原本乃是自幼相识、两小无猜的亲密伴侣。只可惜命运弄人,后来片山投身军旅,奔赴济南,在济南事变之中屠杀了大量中国人,而那位贵族女子却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一名中国留学生。

尽管如此,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纽带并未就此断裂,依旧如藕丝般牵扯不断,时时电话之中甜言蜜语,你侬我侬。

终于,在某个漆黑如墨、狂风呼啸的深夜,两人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思念之情,约定好在一辆名为蒲公英号的列车软卧包厢内秘密相会。

为了确保此次幽会不被他人察觉,片山不惜利用自身职务所赋予的权力,将负责维持秩序的乘警以及服务乘客的列车员统统驱赶离开。他满心欢喜地以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可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料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个包厢之中,赫赫有名的天津袁五爷正安坐其中呢?

这位袁五爷向来喜好寻欢作乐,此番出行亦是如此。只见他悠然自得地吩咐着自已的三名徒弟去给他寻觅一位美貌佳人前来侍奉。

说来也巧,正当这三名徒弟谨遵师命踏出包厢之际,迎面撞见了行色匆匆赶来赴约的那位日本贵族女子……

这些荒诞不经的内容,既不符合基本的逻辑推理,更是毫无任何事实根据可言。然而,正是这些毫无可信度的新闻,却反而更吸引了众多读者的眼球。

蒲公英号列车上的人们纷纷传阅这些小报,对其中的八卦新闻津津乐道。一些人甚至将这些新闻当作谈资,在车厢里大声谈论了起来......

(第二节)

龟山次长看着这些小报,心中感到无奈又愤怒。他深知这些新闻的虚假性,但却无法阻止它们在人群中的传播。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报纸,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为了保证……”龟山欲言又止,他原本想说,为了确保列车的正常运行和维持良好的秩序,两班乘警都必须全部留在蒲公英号上执勤。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一方面,他深知这些虚假新闻可能会对满铁声誉造成不良影响,他有责任去阻止它们的传播。

但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要想完全拦截所有的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光从北平开向满洲的列车就不下三十几列,远的到达大连哈尔滨,近的奉天,恐怕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满洲,甚至到达了大连的满铁总部。

而且,他心里对调查本部以及特高课中的那些特务们充满了鄙夷和不信任。

龟山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想到了那些与奉天特务机关相互勾结、吃里扒外的行径。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了自已的私利,不惜损害帝国和满铁的声誉。

龟山内心不断翻腾着愤懑的情绪,他感觉自已像是置身于一片泥沼之中,周围尽是些贪婪、自私又无能之人。“哼,那些特务以为靠着耍手段就能万事大吉,真是愚蠢至极。”

龟山在心中暗暗骂道。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已的心情,可是越想越气。满铁的声誉本应由大家共同维护,如今却被这些内部蛀虫破坏得千疮百孔。

他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他清楚,自已虽有心整治这乱象,可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但他不甘心就这样任由局势发展下去,满铁就像他的妻子儿女一样,他绝不允许它被玷污。

龟山紧咬着牙关,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不管怎样,我现在就要向德川副总裁汇报,定要找到一个突破口,绝不能让这群败类继续逍遥法外。”此时的他,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想到了这里,龟山原本紧绷着的心情忽然间如春风拂过般舒展开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众人朗声说道:“都给俺听好了哈!赶紧通知弟兄们完成交班,咱得提前下车喽,麻溜地回奉天……”

尽管对于当前的局面,龟山心中暗自感到欣喜和满意,但他深知及时将此事向局长以及松刚总裁、德川副总裁详细汇报是至关重要且必不可少的环节。因此,当列车自奉天驶出还未满五十分钟之际,眼看着即将停靠在铁岭站时,德川便带领着手下一行人急匆匆地下了车。

(第三节)

而就在德川及其随从匆匆离去之后,留在蒲公英号列车上的这一班幸存人员——不论是那位来自日本的乘警长藤源,还是最为平凡普通的乘警与列车员们,一个个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吐出了憋闷已久的那口气。

其中一些情绪较为激动的人,甚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委屈,当场抱头痛哭起来。毕竟,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可是被关押在了日本宪兵队那阴森恐怖的大牢之中,遭受了无尽的折磨与苦难。

在那阴森恐怖、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大牢深处,他们被困于这暗无天日之地。每日仅能得到两顿稀薄如涮锅水般的食物,以及一个冻得硬邦邦的窝头。这点可怜的口粮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填满饥饿的肚腹。

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冰冷而潮湿,令人窒息。墙壁、地面总是湿漉漉的,又由于正值冬天,结成了一块块的冰块,但就算如此仍然难以掩盖一股股刺鼻的霉味和恶臭。

他们被囚禁在如此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手脚伸展不开,连转身都显得十分困难,更别提能够自由地活动一下筋骨了。长时间处于这种局促的环境中,不仅身体逐渐虚弱无力,就连精神也备受折磨,萎靡不振。

然而,比恶劣的生活条件更为可怕的,是来自大牢内其他犯人无情的欺凌与暴虐。那些凶狠残暴之徒常常无缘无故地对他们拳打脚踢,肆意践踏他们的尊严。他们身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伤痕,新伤叠旧伤,有些人甚至被打得口吐鲜血,惨不忍睹。

在这般残酷的生存境遇之下,他们的内心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但却始终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见到这样的情形,这次接受审查,佟成作为唯一一个没有遭受苦难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将绝大部分的心力都倾注到安抚他手底下那帮人的情绪上去了。由于要分心去处理这些事务,他对于火车内部所发生的其他种种情况,实在是无暇顾及、力不从心啊!

此时,门琅正在向佟成诉说着自身的遭遇和经历。随着门琅的叙述逐渐深入,佟成心中那股内疚之情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

尽管眼前的这一系列状况并非由他直接导致而成,但是当看到周围的同伴们一个个都在承受着痛苦折磨时,唯独只有他自已竟然能够像藤源那般逍遥自在地过着舒适的日子,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佟成深深地觉得,仅仅只是没跟大家一同受苦这样的事实,似乎就已经构成了自已不可饶恕的罪过。

尽管剩余的那四位乘警还有佟成给予安抚和慰藉,但数量多达二十多人的列车员们可就凄惨得多了。原本,列车长刘勋被特高课拘捕带走后,这些列车员便陷入了无人关怀、无处倾诉的困境之中。更糟糕的是,由于一些人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而放声大哭,竟招致新上任的列车长武田毫不留情地斥责与谩骂。

面对如此严厉的对待,这些列车员纵然满心委屈和痛苦,却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咬着牙坚持完成自已手头的工作。

此时的武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烦闷之情。他深知当前局面的棘手程度远超想象,仅凭一已之力恐怕很难妥善应对。于是,他迫切地想要寻找到一个可以商讨对策之人,以期能够获得些许支持和建设性的意见。自然而然地,他将目光投向了同样身为日本人的藤源。

怀着一丝期待,武田快步走向餐车所在之处。然而,当他终于望见藤源时,那颗刚刚燃起希望的心瞬间又跌入谷底——只见藤源无精打采地蜷缩在餐车的座位里,整个人显得极为萎靡不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斗志一般。此情此景,让武田先前的期望彻底化为泡影。

此时此刻,藤源那颗原本高傲的心已经被委屈和无奈填满。与门琅等人所遭受的苦难相比,或许他并没有承受那样巨大的痛苦,但对于自小就在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而言,哪怕只是被禁闭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接受调查,天天吃着白米饭、油炸带鱼、尖椒豆腐皮,这对他来说已然如同天塌地陷一般,让他深深感觉到自已遭遇了极不公正的待遇,愤恨的情绪如潮水般在心头涌动。

他满心只想着火车快一点到达哈尔滨站,然后找到一个长途电话,或者发出电报,赶紧联系远在上海的叔叔,向其倾诉自已所蒙受的冤屈,渴望着叔叔能够挺身而出,替他讨回公道,洗刷掉这不白之冤。

至于那些跟随他的手下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他根本无暇顾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关心都没有。在他在法国贵妇身上形成的世界观里,唯有自身的尊严至高无上,其余人的喜怒哀乐统统都可以视而不见。

他在心底暗暗思忖道:“瞧瞧这些个没用的列车员,遇到点事情只会一味地啼哭抹泪,毫无半点骨气可言。哼,我可绝对不会像他们那般懦弱无能!我定要让叔叔清楚知晓我在此地受尽了多少窝囊气......

他老人家向来疼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我撑腰作主。待到那时,我便能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看还有谁敢小瞧于我,胆敢再对我不敬!当然如果能调到上海工作就最好了,那里可是真正的花花世界......”

藤源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他坚信只要叔叔能为他出头,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而此时的武田,看着藤源那自私自利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失望。他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自已的力量来解决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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