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背景是看了一千年的猩红色,里面逡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魔物,还有......他残破的肢体。
他甚至还以一种奇特的角度看到自己脖颈断裂大半,失去呼吸倒在地上,被魔物啃食尸体。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久远的回忆。
霜棠觉得,画面还挺有美感的。
就是梦里感受不到疼痛,麻木的滋味让他很排斥。
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照入瞳孔,霜棠缓缓睁开眼睛,便撞入一双不知道注视了他多久的金眸。
“师尊。”
醉月浮弯眉,“阿棠你醒啦。”
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霜棠支起身来,锦被滑落,身子露出来,醉月浮又连忙转过头,耳尖微微红了,“咳咳......师尊先出去给你准备早饭,你换一下衣服吧。”
醉月浮准备好了一些霜棠喜欢的吃食,回头就看见霜棠走了过来。
那一头缎子似的雪发依旧随意披散着,被走动时的风给微微撩起,折射着浅浅的光泽。
醉月浮心头微动,突然开了口:“阿棠,师尊替你束发吧。”
霜棠点点头,“谢谢师尊。”
然后霜棠就在摆放着各式吃食的桌旁坐下,乖乖任由醉月浮摆弄他的头发。
那长发的手感实在是很好,抓在手中滑滑凉凉的,醉月浮没忍住多拨弄了几下,这才开始慢慢的用檀木梳子替霜棠梳发。
从他的视角能够从上而下看到霜棠一口一口吃东西的模样,卷翘的睫毛偶尔眨动,巴掌大的脸庞上腮帮子微微鼓起,这才显出几分少年气来。
修仙之人的模样在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不会再自发改变了,霜棠天赋极好,被醉月浮捡回来后仅仅是修炼了十年左右,容貌便早早定格。
他生得偏稚嫩,骨架天生比寻常男子纤细上一圈,身量修长,加上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有几分雌雄莫辨。
糕点的碎末有稍许沾在那红润的唇上,被殷红的舌尖卷入口中,唇瓣便变得水润,仿佛在引诱人一亲芳泽。
许久,醉月浮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看小弟子看出神了,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阿棠。”他抿了抿唇。
“嗯。”霜棠侧过头,看向醉月浮。
醉月浮拢起一缕发丝,先将人的脑袋转了回去,然后才轻轻问道:“你昨晚......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若非觉得他作为师尊,问自己的弟子那种问题实在是太过奇怪了,醉月浮差点要问,是不是在......
可又好像有些不对劲。
霜棠咬着手上的糕点,听到醉月浮的问题,神情也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什么事情。”
身上的伤口尽数消失,疼痛散去,霜棠又回到了平静的状态,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醉月浮微微蹙眉,“那你为何会......那副模样倒在桌边?”
“......”
霜棠咽下口中的糕点,闻言抬手摸上心口,粉色的眼眸垂下,“在跟别人玩。”
“别人?”醉月浮的眉蹙得更紧了,“落星峰上怎么会有别的人,阿棠你说得那个人到底是——”
话语顿住,醉月浮猛地一怔。
他又想起了昨日阿棠说得,封印中并不孤单,有人陪着他。
封印中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只可能是......霜棠过于寂寞,在脑中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陪着自己。
想到这样的可能,醉月浮突然喉间干涩,拢着发丝的手慢慢攥紧。
霜棠也不接着回答,见醉月浮不说话,便又拿起桌上的吃食。
他看上去很饿,一口一口不曾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感觉到充斥全身的饥饿。
霜棠不喜欢饥饿,那会让他好不容易遗忘在角落的幼时记忆又跑出来。
回到那个没有人陪伴,每天忍饥挨饿的小时候。
许久,醉月浮才又开口,“昨天的事,是师尊不好。”
“阿棠你放心,师尊不会再丢下你了,以后一定一直陪着你,不会有找不到师尊的事情发生的。”
霜棠吃糕点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这是师尊的承诺吗?”
醉月浮轻声,“嗯。”
糕点被霜棠放回碟子里,他突然伸出左手的小拇指,“拉钩。”
醉月浮一愣,有些失笑,“好,拉钩。”
两人的手靠近,却又听醉月浮道:“洛汶说,上一世被阿棠你......关起来的那些弟子,对你还是颇有微词,也有不少人担心阿棠你会再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揉了揉霜棠的脑袋,“阿棠会听话的对不对,只要师尊陪着你,你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的。”
小指正要勾在一起,霜棠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他又拿起了碟子里那块被咬了一半的糕点,塞进嘴里。
眼睫垂下,“嗯。”
醉月浮的手悬在半空,怔愣地看向他又开始不停吃东西的小弟子。
他说错什么了吗,怎么阿棠不想拉钩了?
但是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解答,醉月浮只能接着给小弟子束发。
将发丝都梳顺,又松松拢起几缕,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支水红色的玉簪。
“喜欢这支簪子吗?”醉月浮将玉簪放在霜棠面前,温声笑道:“这是之前师尊想送给阿棠你的生辰礼物,是师尊自己做的。”
簪子通体是莹润的红玉,一头被人细致地雕刻上了海棠花的纹路,还有金丝镶嵌。不质朴,但也不会显得太过华丽,是恰到好处的艳丽,与霜棠的眉眼极为相称。
这支簪子是在前段时间做好的,本想在生辰的那一天送给霜棠。
可是上古大魔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有的所有计划。
在霜棠生辰的那一天,霜棠自己来取生辰礼物了。
他将一手养大他的师尊囚禁在房中,给师尊下了药,做出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情。
“喜欢,谢谢师尊。”
红玉海棠簪挽起发丝,固定在了发丝间。霜棠回眸看向醉月浮,在簪子的衬托下,仿佛眼含春色,上挑眼尾的红痣愈发艳丽。
醉月浮看愣了,许久才红着脸移开视线,逃避一般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阿棠,这一次的生辰,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霜棠眨眼,静静望着醉月浮,“什么都可以吗?”
“唔,只要师尊能做到的,阿棠想要什么都可以。”
“弟子想要把师尊关起来。”
这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醉月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把他关起来......那不就是跟上一世一样......
那些荒唐的场面又在脑海中浮现,醉月浮白皙的面容瞬时蔓延开薄红,指尖轻颤,“胡、胡闹......阿棠你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弟子没有开玩笑。”霜棠看着醉月浮,“师尊不是说,只要弟子听话,就会一直陪着弟子吗。”
他垂眸,看向醉月浮的手,突然伸手。
瓷白透粉的手指与醉月浮的手交错,十指相扣,霜棠低下头。
温热柔软的唇瓣贴上醉月浮修长的骨节,小小的舌尖舔过,将那指节罩上了一层暧昧的水色。
醉月浮慌忙抽回手,然而在中途又被霜棠抓住,白皙如玉的食指尖被吮入弟子湿热的口腔。
霜棠坐在椅子上,高度刚好环抱住醉月浮的腰身。
他漂亮的粉眸撩起望向醉月浮,洁白贝齿轻轻叼住醉月浮的指尖磨咬,那指尖早已沾染一片晶莹。
“师尊,弟子想要灵力。”他含含糊糊道。
醉月浮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但通红的耳尖已然出卖了他,“那阿棠你先松开嘴巴。”
霜棠没有说话,但是一点没有松开的嘴巴表示了他的意思。
被那双没什么情绪但是漂亮剔透的粉色眼睛盯着,醉月浮呼吸微微急促,最后妥协地用这个逾距的姿势传输了一些灵力过去,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小弟子看上去那么喜欢他的灵力。
灵力入体,刺骨的疼痛又开始从心口蔓延至全身。霜棠原本雪白的面颊倏然浮现红意,眼眶也变得湿红。
他环抱住醉月浮,面颊就贴在醉月浮的腹部,滚烫的呼吸透过衣衫传到皮肤上,让醉月浮在一瞬间僵住了身体。
“阿棠......”他抽出手指,无措地在衣袖上蹭了蹭,蹭去那让人面红耳赤的晶莹。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传来,醉月浮低眼一看,霜棠竟是咬住他的腰封,正移动脑袋想要将其扯开。
“!”
“阿棠不可!”
醉月浮这次终于推开了霜棠,慌乱地倒退两步,如玉的面容满是红晕,像是被染上了红墨的白玉。
他别开金眸,嗓音也有点沙哑,“别、别胡闹了......”
霜棠双手撑在椅面上,仰头望着醉月浮。
刚挽好的雪发被他蹭得有些乱了,衣襟也微敞,加上面上那春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同醉月浮发生了些什么。
他轻声问醉月浮,“师尊不喜欢嘴巴吗?”
“那师尊喜欢什么姿势,之前那样吗,弟子可以自己来,一定让师尊开心。”
“阿棠!”醉月浮被问得面色通红,脑中不受控制地出现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身体都热了起来。
他并非重欲之人,甚至基本没有出现过对于那种事情的想法。
可是这道口子一旦被打破,他甚至会在看着小弟子的时候想到那时候。
简直枉为人师。
而且加上霜棠那些单方面取悦他的话,倒显得是他这个做师尊的,故意哄骗年幼无知的小弟子做一些天理难容的事情......
目光在霜棠红润的唇瓣上一晃而过,醉月浮红着脸闭眼转身,“阿棠你、你还是再好好想想要其他的什么生辰礼物吧。那个......师尊去想想中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
傍晚,霜棠的房间。
“你那师尊真是个废物。”魔肆嗤笑。
本来他被封印在霜棠体内,是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的,但是只要霜棠一感受到疼痛,情绪出现波动,他就能透过封印的空隙观察到外界。
今天一感知,就感知到醉月浮拒绝了到嘴边的肉。
“怎么,你师尊没要了你,你很失望?”魔肆见霜棠静静坐在床边的样子,猩红的眸中猛地出现浓烈的恶意,突然上前一把捏住霜棠的脸。
尖锐的指甲掐住那雪白的两腮,划破了皮肤,流出鲜红的血。
霜棠身子轻颤,神情涣散起来,抬眸望向魔肆。
他被魔肆压倒在床上,脖颈也被另一只大手扼住。无法呼吸。
“你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魔肆手上越发用力。
“我看你就是投错胎了,你这种天生的疯子,怎么会是人类。”他欺下身去,一口咬上霜棠的颈侧。
在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撕咬出一个疯狂涌出鲜血的牙印。
霜棠分明是能够挣脱的,但他没有,只是抬手摸了摸颈侧的伤口,沾了满手的血。
魔肆看着身下人痴迷的模样,像是被今天的事情激发了除了杀戮以外的兴致,突然指尖划破霜棠的唇瓣,欣赏着一颗颗渗出来的血珠。
“你师尊不想跟你做,跟我试试怎么样?”
说话间,他缓缓低下头,要去那唇瓣上咬上一口。
然而他还没碰到霜棠,一道凌厉的灵力打了过来。
魔肆侧身避过,灵力深深没入墙壁,直接穿透而出。
“你是何人?”
醉月浮立于门口,长剑已然唤出,冷冷地注视着魔肆,不复往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