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已在沙洲城逗留差不多一日,告别张义潮后径直步入忘忧阁,杯觥交错间,畅饮至酣,司南正要劝阻,便被司寇拉着一起喝了起来,边喝便感叹机会无多。醉罢,他又踏上城中寺庙寻访之路,却发现昔日热闹非凡的庙宇如今已是一片寂寥,空旷的殿宇中无人迹可觅,僧侣们似乎已远离红尘,而司寇却仍是饶有兴致地四处参观。面对此情此景,司南眉头紧锁,向司寇进言:“兄长,纵使您无意追赶蒯星河,但胜疏城形势尚不明朗,不如由小弟先行返回,此举或许更为稳妥。”
然而,司寇却淡淡一笑,表示并不急于行动:“不急,沙洲此地,西处有故关阳关,阳关与另一重要关隘玉门关,玉门关我们来时已经经过,阳关和它曾皆为都尉治所,为重要的屯兵之地,中原与西域交通莫不取道两关,虽然已经废弃被水毁沙埋,也有一番价值,我等要不去看看。南边有名胜莫高窟,据书中所载,莫高窟者,厥前秦建元二年,有沙门乐僔,戒行清虚,执心恬静。尝杖锡林野,行至此山,忽见金光,状有千佛,遂架空凿岩,造窟一龛。次有法良禅师,从东届此,又于尊师窟侧,重即营建。伽蓝之起,滥觞于二僧,此地乃是佛教圣地,也是风光上好,景色宜人,要不趁空也去参观一下。”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司南面色沉郁,愤懑道:“兄长执意要与蒯星河分出个座次,居然置胜疏安危于不顾,愚弟无法苟同,就此别过。”语毕,他作势欲行,满腔激愤溢于言表。
司寇迅速出手,稳稳握住司南的手臂,眼中闪烁着真诚:“南弟,我心中早有筹谋,一切尽在掌握,请给予信任。”司南不言,暗自跟随在他身后
冬日严寒,北风劲吹,万物覆以厚雪,天地一片纯净的银白。司寇与司南并辔南征,马蹄破冰,雪域辽阔,幸亏天寒地冻,吐蕃人无人巡逻,行路无忧。他们先是探访了历史悠久的阳关,那里雪原宽广无边,金光四射,霜晶熠熠生辉,宛如星辰坠落人间,铺设一条通向远方的梦幻之路。匆匆观察后继而马不停蹄,向莫高窟方向疾驰。
途中偶遇一群迁徙的鹿群,它们在雪地中自在漫步,蹄下印记纷呈,勾勒出生机盎然的生命轨迹,与周边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司寇陶醉于这幅自然和谐图景,不禁驻足观赏。司南则牵挂胜疏,频频催促,忧虑之情难掩。
终于,疾驰多时后,随着骏马嘶鸣,两人下马,双足踏上土地,千年古刹赫然眼前。
冬日的莫高窟,脱去了春夏的喧嚣,换上了静穆的华服,令每位踏足此地之人无不放轻脚步,唯恐惊扰了千载岁月积淀下的肃穆安宁。石窟群傍山而立,沿险峻崖壁排布,错落有致,构筑成一幅宏大的人工奇观。每一窟室,皆如独立宇宙,内藏繁复叙事,期待慧眼识珠者的探索解码。
步入境内,昏黄光线中,壁画逐一显现,绚烂色彩跃然眼前。其主题包罗万象,技巧炉火纯青,思想深远厚重,是窥探古代生活、宗教信仰与艺术风尚的宝贵资料。佛陀慈颜善目,菩萨仪态万方,飞天曼舞灵动……每一笔触细腻生动,即便时代流转,仍保留那份独特韵味。
雕塑艺术同样惊艳,佛陀盘坐莲台,威严肃穆;护法神形神兼具,各具特色。这些作品非仅物质的组合,实乃匠人以心铸魂,镌刻历史记忆,传递信仰真谛,凝固于时光长河。
洞窟中篆刻的经文,同样弥足珍贵,不仅承袭佛教典籍,更融汇多种文体,揭示过往世事沧桑,政经文教全景展现。每一句字词,皆先贤智慧结晶,跨世纪对话,讲述着不朽传奇。
置身于此,犹如翻阅厚重历史册页,每一次凝望,都是心灵与古老文明的亲密接触,激发思索与感慨。
徜徉于莫高窟的幽径,恍若穿梭时光隧道,与古人对话,灵魂沐浴在艺术与历史的洗礼中,激起内心涟漪不断荡漾开来。
行走在光影交错的洞窟通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这片圣地的静谧。突然,远处传来悠悠诵读声,引导二人步入一处秘境。推开门扉,顿时,浓郁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数名唐装僧侣合掌念经,氛围庄重而又宁静。环顾四周,简朴装饰衬托出佛家清净本质,一束束烛光照亮了经书与长明灯,营造出神秘而神圣的气息。
察觉到外人的到来,僧侣们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和,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向司寇与司南点了点头示意欢迎。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僧人起身相迎,他步伐稳健,声音平和:“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贫僧玄智,忝为代表,恭迎二位。”
司寇与司南恭敬答礼,姿态谦卑。寒暄后,玄智法师请二人就座,亲自烹煮香茗。茶汤清澈见底,香气扑鼻,禅意浓浓,为空气添一抹清新。伴着茶香,双方开启了对话。
玄智法师谈锋甚健,学贯东西,对莫高窟源流演变、壁画精华及佛教核心均有深刻洞见。他旁征博引,犹如启明星,引领司寇与司南穿越至古时,揭开了历史的面纱。
氛围渐浓,僧侣们的涵养与大气,为司寇与司南带来深刻印象。受此启发,司寇兴趣浓厚,追问起僧侣日常修行。玄智法师耐心解答,司寇唯恐错过点滴,招呼司南共同记录。司南洞察司寇心思,正欲制止,却被司寇眼神制止,仿佛在说:相信我。
司寇率先发问:“玄智法师,长期居住在此处,对于这块土地有何独特体会呢?”
玄智应道:“此地为佛法圣地,往来尽是虔诚信徒与寻访者,无论何种族裔,在佛祖面前众生平等,我们超脱世俗恩怨,不问世间纷争。此处虽物质匮乏,但内心充盈,安守清修,少有外界纷扰。”
听罢,司寇试探性询问:“法师可有意愿转让几套僧袍予我们?”
对此,玄智面色微变,急摆手言辞拒绝:“敝寺并无富余衣物,施主请另谋出路,勿纠缠于吾辈出家人。”
面对回避,司寇坚持请求,“我们急需僧袍遮身,若不予援助,恐遭劫难。出家人慈悲为怀,救苦救难,大师不会忍心让我们陷入困境吧?”
见状僵持不下,司寇紧握住玄智手臂,语气加重:“情势紧迫,无僧袍即面临危机,祈求大师慈悲,相助一二。”
紧张气氛升级,司南眉头紧锁,对司寇手段表示不满。
玄智无奈之下,叹气允诺:“罢了,汝等即宿孽障,赠汝所需。”随即吩咐数位沙弥脱下外袍交付。两人得偿所愿,礼貌告别离去,身后留下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与僧侣们的咒骂。
司寇摇头感叹:“这些和尚道行不深,咋还犯了嗔戒呢。”
司南反驳道:“兄长,我实在不能认可你的行为,你要僧衣,直接向张义潮要便是了,何须做这些强取豪夺的事情?”
司寇解释:“且不论他有没有,就是有,我也不想麻烦他,我这不是刚把战利品送了出去吗?”
司南不解:“兄长不是说保沙洲一次吗?怎么?兄长对自己的承诺没有信心?”
司寇苦笑:“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能回沙洲,希望他能撑到我们回来吧。”
司南微讽:“你们这类人物,却总是喜欢拿大话诓人。”
司寇辩解:“南弟,这叫做投资,就是赌一个未来,我并不是诓人,如果他能够撑到我回来,我一定可以保住他们一次。”
司南沉默片刻,又道:“现在如何,装作僧人模样,那可是要剃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司寇回答:“师父不是教过我们吗?出于心善于行,为了早日能回到胜疏,头发不算什么。”毅然拿起剪刀,自削顶髻,化为光头造型。
目睹司寇决心,不免好气又好笑,连忙帮他剃了头发,互帮互助中,荒凉原野上消失两员武将身影,却添两名小沙弥形象出现。
剃发完毕,二人相对而笑,旋即司南神色黯然:“剃发易成,取得度牒却是难题。”
司寇自信满满:“度牒自有安排,无需忧虑,今日并非虚度,返回城内定有人送达。”
司南默然注视司寇,低声感慨:“兄长运筹帷幄,真比离家之时心思缜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