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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锯木机?”
只见木工坊里一台木制的机床上,镶嵌着一把圆锯,中间连接着一个铁轴,而水车的驱动连杆便严实无缝地卡在铁轴上。
随着水车的转动,圆锯便开始迅速旋转,将木台槽上固定的木料很快切割成一块块型制统一的木板。
若是不看那些木制机件,只听着锯木刺耳的声音,看着一根根原木被快速地切割成木板,给人一种置身于现代锯木厂的感觉。
“这台锯木机应该算是我们始兴堡第一台工业意义上的机床。”张若松笑着说道,伸手将一块切割完成的木板拿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切痕和剖面。
嗯,还算齐整,几乎跟电力锯木机做工没什么两样。
当然,囿于水力驱动力的限制,圆锯的转速并不是很快,但绝对要比人工拉大锯的效率高出十几倍。
“可以呀,老张!”邝旭从他手中接过那块木板,伸手摸了摸切割面,“那以后,我们的木材加工业也算是实现机械化了!就这台锯木机,至少可以省出十来个劳动力。”
“其实吧,这台锯木机也没先进到哪里去!”张若松犹自不满地说道:“人家欧洲国家,早在十四世纪晚期,就搞出了以水力、畜力和风力为原动力驱动链条做往复运动锯剖原木的原始锯木机了。”
“不过,像这种圆锯倒是发明的比较晚,好像是在十八世纪中晚期吧。总的来说,这台锯木机只能说是稍稍领先这个时代,并不具有特别的先进性。人家只要瞧一眼,就能仿制出这种圆锯为切割方式的锯木机。”
“话虽如此,但科技这玩意,没人点透之前,就算想破脑袋,有些东西也搞不出来!”邝旭倒是极为乐观,“咱们所在的启明岛足够偏僻,即使现在就弄出几台现代车床,估计也不会有人偷学了去。”
“哎,老张,啥时候,你能给我们攒出一台蒸汽轮机,好让我们能开上蒸汽船,坐上蒸汽火车?”
“……”张若松闻言,立时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想什么呢?我们现在连一只气缸都造不出来,更遑论攒出一台蒸汽机!再说了,就算现在给你弄出一台实用的蒸汽机,但我们目前的工业规模和人口规模,能大范围的应用吗?我们有足够的煤炭吗?”
“当务之急,我们的工业发展目标是,先炼制出足够使用的铁料和钢材,然后就是将现有诸多手工或者人力操作的事务,尽量转为机械化,将原始的小手工业提升至准工业阶段。”
“也就是说,我们要多造一些矿石破碎机、锯木机、搅拌机、揉皮机、磨面机、脱粒机,以及大量省力省工的农业机械。”
“我们在没有培养出足够多的工业人才前,你就想要一步迈入蒸汽时代,无异于痴人说梦!”
“得得得……”邝旭被他说得是一脸郁闷,悻悻地说道:“我这不是有些着急吗?有时候呀,恨不得一脚就踏入电气时代,进入工业文明。你说这日子过得,虽不至于刀耕火种,但也是做什么事情,都要慢上许多,让人格外心急。……这都过了三年了!”
“发展是需要时间的。”张若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放心,你死之前,肯定会让你看到原始版本的蒸汽火车!”
“还好不是等我死后,再烧给我。”
“哟,你搁这里占我便宜!”张若松笑着锤了他一拳,“给你烧东西的人,也得是你的子女吧!”
“子女?”邝旭听到这个话,神情不由为之一黯,“嗯,说不定,他们在那个世界就在给我们烧纸吧。”
“三年了,有些事情该放下了。”张若松也是暗自叹了一口气,“主任也说了,我们必须要面对新的生活。”
“可是……”邝旭表情顿时扭捏起来,“可是,她们的年龄也确实……太小了点。”
“那就先当女儿养吧。”张若松笑了笑。
“……”邝旭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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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水妹坐在门槛上,双手抱膝,就着微弱的月光,看着院子的大门,怔怔出神。
天色都这么晚了,她的丈夫仍未回来,也不知道此时在忙些什么。
屋子里有几根蜡烛的,但她舍不得点。
此前,还在父母身边时,家里就从未点过蜡烛。
不论是半晚起夜,还是要寻些东西,都是在屋里小心地摸索。
能烧得起蜡烛,点得起灯的人家,非富即贵,可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百姓能奢望的。
犹记得,村里的刘员外家,除了客人拜访,或者请宴的时候,通常情况下,好像也是不怎么多点灯的。
真要借着照明做些事情,或者赶夜路,也不过是点根火把。
穷人家,连饭都吃不饱,连衣服都穿不暖,哪有多余的银钱去奢侈地买根蜡烛,或者点燃一盏油灯。
哦,说到吃饱饭,那还真的是被始兴堡的人买来后,才摆脱了整日饥饿的感觉。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下面几个弟弟妹妹也是饿的走不得路。
万般无奈之下,母亲抱着她哭了一整晚,才很是不舍得将她交给了人牙子,换了八两银子。
到了广州后,本以为会被再转卖至青楼,沦为最为悲惨的娼女。
或者,被卖给某个粗鲁而又丑陋的男人,给他生儿育女。
自己的命运,已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其实,像她这种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何曾又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却不想,辗转几道,被来到大明的始兴堡老爷给买下了。
未多久,便乘坐大船,一路漂洋过海来到了这片陌生而又荒僻的大陆。
随后,就是她自记事之后最为幸福的时光到来了。
不仅一日三餐饱食,而且还有全套新衣着身,更有温暖舒适的居所,还有一群姐妹互相说话嬉戏。
更让她惊喜的是,始兴堡的人还安排她们这些被采买回来的女子读书认字,接受各种文化知识。
没有打骂,没有虐待,更没有立时嫁人,成为他人妇。
反而,在始兴堡受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关怀和照顾。一秒记住【。3。】,
所有的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是那么的不真实。
转眼间,快一年了。
而她作为少数年满十八岁的女子,在一个月前,被告知将要嫁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羞涩,除了难为情,除了些许慌乱,她好像并不怎么害怕,也不心生排斥。
因为,要嫁的男人,是几名始兴堡的“管事老爷”。
哦,就是居民们口中所说的决策委员会的委员老爷。
尽管,他们的年纪都在三十许,足足大了她们这些待嫁女子一轮之多。
但他们看上去,却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更难得的是,他们身形健壮,模样周正,而且还都知识渊博,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乃至各种“奇技淫巧”物事,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而且,其中两位委员还经常给她们上课,态度也表现得异常和蔼可亲。
也就是说,要嫁的男人,不仅相熟相知,而且才绝非常。
那么,所托良人,莫如此般吧。
想到这,丁水妹不由笑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
抬着头朝院子外面望了望,夜色深沉,不见有人过来。
数日前,跟这位邝委员成亲后,他好像对自己并不怎么亲近。
不仅没有跟她圆房,而且还在另外一间屋子支了张床,过着两人分居的生活。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又感到几分难过和伤心。
他讨厌自己吗?
好像也不是。
十几天前,他曾说过,两人要先相处一段时间,待彼此之间稍稍熟悉了解一点,有了一定的默契度,再进行下一步事项。
他说,这叫培养感情。
丁水妹不懂什么叫感情,但母亲却曾告诉她,一旦嫁了人,自己便是男人的一切了,什么都要听男人的,任何事务都要服从男人。
还要为他生儿育女。
更要与他相守终身,至死不变。
不论他吃苦也好,受难也罢,自己都要陪着他,一起承受。
至于培养感情,又是什么呢?
男女成婚,不都是书上讲的那样,相濡以沫,彼此守望吗?
住在一个屋子里,睡在一张床上,一起劳作,一起抚育孩子,一起生活,不就慢慢熟悉了解了吗?
唉,男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自己只要守着他就行了。
哦,也不是,他说自己不必这般闭塞,可以继续在学堂里读书认字,接受各课知识教育。
以后,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做的工作。
他还说,女人不需要依附男人,可以拥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喜好,以及自己喜欢的事务。
对于男人说的这些言论,她感到很茫然,也有点害怕。
女人怎么可以不依附男人呢?
离开了男人,女人又怎么活?
蓦的,丁水妹听到院子外有说话声,隐隐是她丈夫的声音,立时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尽管在夜色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熟悉的身影还是让她认出这是自己的男人。
“你怎么又在外面站着?”
“我在……等你。”
“哦……”邝旭微微摇了摇头。
这就是大明朝的妻子?!
“以后,不要再守在门口了。”邝旭温言说道:“外面蚊虫这么多,被咬了可是会……不舒服的。”
好像,迄今为止始兴堡还未发生因蚊虫叮咬而爆发的疟疾,算是大幸之事。
“嗯……”丁水妹低声应道。
“好了,我们……赶紧回屋吧。”
唉,咋感觉这么别扭呢!
丁水妹怯生生地随着他进了漆黑一片的屋子,手也下意识地牵着丈夫的衣角。
不管怎样,随着男人回来,她的内心深处无不感到一种踏实和……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