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人,您可还记得我了?”
阿雪刚进门,一个圆脸的小丫头就跳出来笑道。
“你是……”
“哎呀,大人,您忘性真大,”那小丫头又笑,“我叫可婵,前两次都是我给您送过去升官的好消息呢。”
说着,又从身后拿出一卷文书:“这次,还是我。”
阿雪接过,打开文书。
尚宫局司簿明雪。
日光缓缓轻落。
暗红的宫门里,两个人影逐渐远去。
一片落叶贴着地面飞过。
前几日的事刚了,贤妃就唤了她和乔若过去。
贤妃手里拿着刚送过来的两局令牌:“淑妃如今虽然暂时倒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两局之中还有她的残余势力,尤其以司簿司和司计司为甚。”
“娘娘想让我二人前去,肃清淑妃残党?”
贤妃点点头:“这令牌皇上只是暂时交由本宫保管。若是本宫在管理两局期间出了差错,皇上定要收回这令牌。淑妃若是此时再插上一脚,把杨司计的事推到本宫头上,指不定连本宫的尚仪、尚寝两局都要被她夺过去。”
“本宫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可信之人就更少,好在如今又来了你二人,”贤妃叮嘱她们,“你二人去了,定要小心行事。”
司簿司的宫人瞧着很是悠闲。除了有几个小宫女拿着扫帚扫院子,余下的,要么坐在树底下磕着瓜子闲聊,要么就待在屋子里看闲书。
可婵引着阿雪穿过长廊,见阿雪盯着树底下说笑着的宫女,不由得尴尬笑笑:“……是这几日比较闲,她们才这样的。”
可不是闲吗?
三年才用修订一会名册。
阿雪只笑笑,并不接话。
可婵引着阿雪到了司簿用的屋子。
“这位便是明司簿明大人吧,”阿雪还没进门,一个方脸女子就笑着迎了出来,“我姓何,是司簿司的典簿。”
“原来是何典簿。”阿雪也笑。
“明大人若是没有别的安排,不如我带着大人在这司簿司走上一圈?也方便大人熟悉熟悉。”
阿雪应下。
日头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了下来,小径上的鹅卵石闪闪发光。
“大人,这是休息的地方,”何典簿笑道,“若是您以后看文书看累了,可以到这间屋子休息。这屋子的旁边,是……”
何典簿一面走,一面同阿雪介绍司簿司。
只是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阿雪索性开门见山:“何典簿,我想你也知道,宫里的名册三年没有重写,出了不少漏子。娘娘派我过来,为的就是这名册。所以你不如带我先去看看从前放名册的地方?”
“这是自然。”何典簿只得应下。
存放名册的是北面的一间小屋子。
一棵茂密的槐树栽在窗前。微风习习。凉意阵阵,一片厚重的墨绿的阴影倒把窗前的日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树底下,一个小宫女倚着树干睡熟了。几片叶子落在她肩膀上。
“别躲懒了,醒醒,”何典簿上前推了推打瞌睡的小宫女,“明司簿要看从前的名册,快些起来开门。”
小宫女揉揉眼睛,盯着阿雪瞅了半晌,似乎脑袋睡懵了。
何典簿见状,忙笑道:“明大人见谅,大约是梅雨天,容易犯困。”
阿雪只笑笑,并不接话。
小宫女磨磨蹭蹭,好容易才开了门。
阿雪跨进屋里,一股厚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她不由得用手扇了扇浮在空气里的灰尘。
这屋子是多少年没人打扫了?
靠着墙壁摆了一排架子,架子上的名册也积着一层厚厚的灰。
阿雪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名册,随手翻了翻。
半晌,笑道:“这确实是名册?”
何典簿似乎不明所以:“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阿雪把名册拿起来,举到她面前:“这上面的字可都晕开了。你们从前就是这样保管名册的?”
何典簿讷讷。
屋子里一片寂静。
唯有窗外不时传来的蝉鸣。
门外那小宫女闻言,却嘟囔一声:“梅雨天容易受潮,这都不知道。”
声音并不大,却刚好足够清晰地传入阿雪耳内。
“是吗?”阿雪并不生气,反而走过去笑道,“既然知道容易受潮,那就该好好保管才是。哪里有堆在这样的地方,任由它变成这幅模样的道理?”
小宫女不说话。
阿雪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奴婢妙秀。”
“从前一直是你管理这些名册?”
妙秀点点头:“这间屋子里的名册由我和素槿保管,不过我们都归金掌簿管。”
阿雪的目光落到名册晕开的字迹上。
晕成这样,恐怕不是梅雨天受潮能解释的。
应该是她们故意为之。
为的,就是阻止她办好重修名册一事。
阿雪看着妙秀,后者却是一脸有恃无恐。
“既然如此,”阿雪道,“看管不力,我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钱。”
罚月钱?
凭什么还只罚她?
妙秀不服,刚要反驳,何典簿就劝道:“明大人,这样恐怕不好。您上任第一天就罚了底下的人,恐怕……于大人您名声有碍啊。”
“于我名声有碍?”阿雪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是。”
看着字迹糊成一团的名册,何典簿只得承认。
“既然是,那她就该罚,”阿雪道,“何典簿,你且记下,扣她一个月的月钱。”
“明司簿真是好大的官威,”阿雪转过头,只见一个头上簪着青色丝带的女子走过来,冷笑,“上任第一天就罚我手底下的人。”
何典簿及时压低声音解释:“这是金掌簿,惠溪郡主的侄女。”
原来是皇亲国戚,难怪如此嚣张。
“金掌簿,”阿雪也无惧色,只把手里的册子举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这名册,字迹糊成这个样子你说她们该不该罚?”
金掌簿只道:“明大人若觉得该罚那就是该罚。毕竟明大人您是新上任的司簿,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掌簿。”
此言一出,屋子里静了下来。
几人都悄悄留意着阿雪,要看她如何应对。
“我觉得该罚,”阿雪笑了笑,转过头同何典簿道,“金掌簿有看管不力之责,也一并罚一个月的月钱。”
“明大人你……”
阿雪冷笑:“毕竟是金掌簿你说的,我是六品的司簿,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掌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