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义现在可是忙坏了。
每天都在挥手,每天都在许诺。开始很有精神享受,可是三天后纵使再喜欢上台表演的他也吃不消了。
“小李,这次你先上去跟他们聊聊吧,我先歇会儿。”
这次他实在是抬不动胳膊了。八十多家已经参股的企业要是都这么搞下去,老人家的老胳膊老腿非得交待在这儿不可。
“老板,我这个笨嘴拙舌地,不会坏了您的大事吧?”小李翻译不敢拒绝,只能说一些顾虑。
江守义倒是想自己上去,可是身体在罢工。小李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了。
站上临时用木板搭建的高台,小李还有些发憷,他尽量去回忆着当初老板的语言,带上几分激情:
“没错,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给大家活路的。如果大家同意我们的方案,我们愿意首先把积欠大家的工资都给了···”
没想到人群中很快就有人在相应。
小李看到人群中渴望的眼神,心里的底气更足了:“第二,我们帮着厂里追回欠款;第三,厂里的职工在两年内一个不裁员。”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小李感觉到自己在做一件善事,他的言语更加铿锵有力:“最后,我们承诺:三年后工资翻番,大家听清楚了,是购买力翻番、按照美元计价。”
他现在体会到了江守义的满足感。
原来慈善这么诱人!
“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也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们只会在全国选两家摩托车厂重点培养,其他的厂可能就会活不下去了。
“愿意”、“我现在就签约!”
小李从大家殷切的眼神中得到了最大满足。
看到那些厂长沮丧的表情,他最后的担忧也化为乌有。
“···如果你们觉得拿着股份更好,那就把私有化券委托给投资基金,以后收益归你们,但是需要把投票权委托给我;如果你们想尽快变成钱,那我就来回收。莫斯科证券交易所有这个权证的交易,我加价10%收你们手上的券,怎么样?”
这次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掌声和欢呼。小李省了很多口舌。
“你们能像啤酒厂那样把管理人员也留任吗?”有人在高声问着。
“和啤酒厂一样的待遇。管理人员第一年照旧,明年开始要有考核指标了。不过,即使指标不过关也不会裁掉,只是会调整一下岗位,但是待遇不会降低。”
接下来就是展示在销售渠道、资金持续投入方面的实力,只是所需的程序越来越简单。
在强大的资本实力面前,一切的算计都归于无用。
不到20分钟,小李翻译就回到车上来了。
江守义还没有完全休息好,看着小李就发愣:“这么快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很配合,我是想问问老板今晚还要不要邀请管理人员去会所?”
“这才多长时间?”江守义看了一下表,处处透露着邪性。
好端端地一个智力活动现在竟然变成了体力活动,江守义也感到自己从大老板变成了超级运动员。
还是年轻人好啊!
“老板,啤酒厂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这边从基层员工到管理人员都很支持。只有几个厂长没怎么说话,可能还需要您安抚一下。”
“哦,这里离啤酒厂还真的不太远。要不然这样,啤酒厂附近还有几家,都让你去吧,让科萨尔斯的助手还有安保队长跟着你一起。”
“老板,这样也太慢了。要是有报纸宣传一下就好了,我感觉这些工人和管理人员都愿意接受您的方案。”小李很少对江守义的命令有所疑问,这次是从自身的实践中获得了启发。
“那就多几个人,分头行动。让江晓勇也带一路,不管能不能成,先让大家知道咱们的做法、大家能得到的实惠。”
兵分三路,节奏快起来了,安保队长受不了了:“老板,我们这边的人手不够了。”
别看江守义只是简单地当着大家的面许诺、展示实力,安保人员可要事先找到工人的代表、传达相关的优惠待遇,才能让员工们死心塌地跟着江老板走。
“以前不是有一些人想进来,一直没有收嘛,现在能不能扩编一倍?”
江老板的大方已经很出名了,很多人争相前来投奔。只是盘子就这么大,也就没有大规模扩编。
安保队长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老板,他们即使现在进来也要接受三个月的培训才行,最快的就是从安保服务公司雇佣一些专业人员。”
江守义习惯性地大手一挥,却马上就疼地不行。小李赶紧变身服务人员帮他按摩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疼,江守义这次老实了:“这个可以双管齐下,让那些刚刚入职的人跟班学习,过了这段时间再去参加培训吧。新来的人少说话、少表现,以看和听为主,凑个数!”
现在这段时间都是争分夺秒,抢在“红色经理”之前获得基层工人的支持,哪儿有时间按部就班地培训?
安保队长敬了个礼就要下车,江守义用左手指着他:“你等会儿。”
刚才的一个念头提醒了自己。现在演讲变成了体力活动,那么体力最好的安保队长也可以嘛!
安保队长有些吓坏了,刚才自己说错什么了?
江守义又指着小李问他:“小李现在可以去演讲,你也去试试吧,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
小李乐得不行了,好一会儿才把意思传递过去。
安保队长这次比刚才还尴尬:“江老板,我动手还行,动嘴可是真的不行。队里倒是有两个人原来做过宣传工作的。”
安保队长一再坚持下,只好把任务交给了被他出卖的两个队员。他并不知道这次失去的机会有多大。
“小李,你让那两个人站近点儿,多让他们听一听。”
江守义交待完就睡着了。晚上还要接待厂长们,我苦啊!
这时候,他才明白江奕那种安静的样子竟然是在偷懒。
只是,晚上这样接待也受不了,江守义又把小李叫过来:“以后晚上的接待派一个姓江的就行,另外让两个派驻到厂里的董事或者财务人员也参加。”
程序都是固定的,按部就班地来就行。
“老板,有的厂长反映他们不敢拿这么高的薪水,怕工人骂他们。”
“小李,这是厂长们的托词吧?”江守义很是警觉。
华国人最是“兵不厌诈”,罗沙人也是这样?
“看起来不像,他们还建议能不能由会所发一部分?”
“会所怎么能给他们发钱呢?他们又不是服务员,查起来也不好办。”
小李看了看大家的建议,又找出来一个建议:“或者成立一个投资基金,让大家象征性地入点股,每年给一些分红也行。”
“这样也不行,工资可以税前扣除,分红都是税后的。”江老板现在可关心税收了。
主要是这里的税目太多呀。
小李没辙了。江守义指了指不远处的江奕:“这小子有鬼主意,去问问他吧。”
我就不信你啥问题都能解决。
过了几分钟,小李回来了:“老板,公子说了,让企业每年向一个研究机构或者论坛采购财务顾问服务就行,论坛每年再通过参与行业研究的形式给这些厂长们支付报酬。”
财务顾问费用开支可以税前扣除,厂长们提供的智力支持收入和其他收入一样征收所得税。
江守义眉毛一样,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不愧是我儿子啊,就这么办吧。”
不服不行啊,家有一个聪明的儿子,只能让老子惨淡几分了。
小李还是没走:“老板,您看这个论坛是从会所改制,还是新成立呢?”
“江奕怎么说?”
“没问到这个问题。不过我觉得还是直接改制好一些。”小李在这父子俩之间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快要哭了。
“那就这么办吧,”江守义也失去了一争高下的兴趣,看着小李的背影又有些于心不忍,“对了,你最近也跟江晓勇一起参与一下报纸的收购吧,等收购完了你就去负责那里。”
算是给了小李一个黄金降落伞。
小李一阵兴奋,可是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劲:“老板,没听说有翻译要来啊?”
“莫斯科大学有华国的留学生,让他们先顶上吧。”
小李是最知道江守义的思路的,以后的报纸不就是要体现他的想法嘛。
兵分四路之后,与意向收购企业的宣传速度大大提升。江守义终于不需要终日奔波。
“没想到咱们这些条件竟然有这么多企业愿意接受,看来糖衣炮弹还真是管用。”江守义摸着大奔头,在小区里踱着方步,有些踌躇满志的样子。
接近80家意向收购企业中,愿意接受“改编”的有五十多家。不过,这些容易打动的基本上是生产快速消费品的企业,那些油水比较足的企业接受的并不多。
刘连秀也在江奕的鼓动下出来散步,她现在最心疼的就是给那些厂长们那么高的薪水:“我看你是只有糖衣,没有炮弹了。”
“接受的企业主要是需要咱们家给他们搭建的销售渠道,还有就是需要大规模宣传。那些钢铁、设备制造企业都有固定的采购方,做不做广告都差不多。”
江奕一句话算是给江守义解了围。
现在江守义越来越像申城的中年油腻男,辛苦不说还没家庭地位。需要江奕时不时地给一些支持。
正在这时,小马飞快地跑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声音有些大:“老板,私有化券正式开始发售了!”
江奕心里暗忖,这个伙计果然还是学生气息不改。
刘连秀看着这个券上面好几个零,就感觉宝贝得不得了:“这一张纸片就值一万块?是能买衣服、布还是粮食?”
她以为是这华国的粮票和布票呢。
“跟咱们国家不一样,不能直接买衣服、布和油,但是可以买企业股份或住房,或委托给投资基金。每个人只花了25卢布就领到手了,江老板您也可以领一张。”
江奕也有些好奇,这个历史上著名的“私有化券”到底长什么样。用手揉了一下,感觉手感有些熟悉:“跟钞票差不多,也不记名、不挂失、可转让,看来可以拿来换酒喝了。”
历史果然按照自己的惯性在前进。
江守义也拿着私有化券翻来覆去地看着。只是江守义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张小纸片其实就是他到莫斯科的主要原因。
他只是觉得这些天大家辛辛苦苦就是为了这个小纸片,现在总算是看到了,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急迫感:“小奕,还有二十来家不愿意合作的企业,咱们是不是就要通过这些纸片打上一仗了?”
这二十几家没能达成合作意向的企业,江家基本上都已经提前埋进去20%的股份。其中有18家企业这次释放出来的国有股份大概是30%,另外的51%则是员工持股;另外几家则是仅仅释放出10%的国有股,另外的51%则是员工持股。
小马还不适应这种“大人”听小伙子的情况,木然地在那里观察着情况。
“妈妈是董事长,她觉得行就行。”
刘连秀明白江奕这是当着外人面给江守义抬轿子,口下也留了情:“要是觉得好,你就去收吧。反正钱都准备好了。”
小马终于框定了汇报路径,这才放心地继续:“老板,听说这些私有化券还要在证交所买卖,估计会有很多人去卖。”
“香江那边马上就有人过来了,正好可以干这个活,”江守义再次找到了相似的感觉,“不过很多人可能对交易所也不熟,咱们多到处收集一下,价格方面给得高一些。”
以前的国库券不就是这个套路么?
“爸,是不是可以发动安保人员去收购这些私有化券?每收购一张,给他们1美元辛苦费。”
“嗯,有道理,现在大家也没有前几天那么忙了。”江守义再次联想到了当年收购国库券时给大家的奖励方式。
小马一听就是一阵惊喜:“我们在大学里的同学是不是也可以参与进来?”
一张券奖励一美元,相当于三四百卢布,可以够一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顿大餐了,对于学生而言更是诱人。
“一张券面值1万卢布的话,学生里有这个实力的不多吧?”江奕记得这些学生每个月的外汇补贴也就是30美元。
“不用担心,现在学校里有人组织这些集体活动,我们排队买电影票就是这么玩的。”小马已经初步计算好了,每个学生借十个同学的外汇,就可以收购12张私有化券;100个学生参与进来,每天就可以达到1000多张。
问题是市场上的私有化券基本上是大幅折扣价卖出,如果能再有部分价差,收益就更加客观了。1992年10月私有化正式启动时,1万卢布够买一双高档皮鞋,1994年6月份私有化结束时,只够买一瓶廉价酒了。
“学生倒是真的可以借助一下,如果有人能够找到香江大市场的熟人担保,我们可以借给他们20万卢布,转几圈就有了。”江守义早就已经不习惯小打小闹了,蚂蚁搬家式的玩法也太慢了不是?
江奕知道自己老爸这是又犯了“好高骛远”的毛病,只能求助于老妈制衡一下。
“妈,要是大家都知道是咱们在收购的话,是不是会被人瞄上了?”
江守义脸上有些挂不住,马上掩盖一下自己的马脚:“咱们派到50来家企业的财务人员不就可以做这个工作嘛,最后再归集过来就行了。”
有了证券交易所的批量交易,50多家企业的集中收购,加上安保人员、大学生和香江发市场的零星收购,相信这次的私有化券能够占据较大比例。
等到旁边没人的时候,江守义才抹下脸皮问江奕几个问题:“小奕,要是这样搞的话,这个国家的企业不就都跑到少数人手里去了?”
“那也得这些人有钱才行,大部分人现在都活不下去了,根本没有长期持股的打算。”
罗沙国希望通过私有化券一次性制造上亿股民,超过老牌资本国家。遗憾的是大部分人终究是“无恒产者无恒心”,私有化券最终成为一次性的彩票。
最后能够分抢到最大蛋糕的只是极少数,这就是金字塔顶尖上那不足2000人。
“哈哈哈,这样说来,咱们家是准备好了。看来还是加入罗沙国籍比较好,要不然连收购都没资格。我得鼓动你妈也加入这边的国籍好了!”
江奕没想到一个私有化券就引发了江守义这么大的贪心。
只是,他忽然想起来,如果刘连秀加入了罗沙国籍,她的名下持有的众多产业岂不是都要面临“改宗”的命运?
这可是完全超出了江奕的预料,风险无穷大!